臭茅坑闻言抬头凝望着她,眼神终又归于沉默,最后慢条斯理说:“好!准你试试。”又低抿了口茶,“三个月后,铺子营收翻倍,你可留下。”
纪妍送走纪蓬,当下就留了下来,想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云娘始终温婉可人,但也显示出掌柜的魄力,公事公办,并没故意优待纪妍。
纪妍从小跑堂做起,殷勤地服务着每一位进店的客人。
客人们看到纪妍的穿着妆容,惊艳之余,大多都十分愿意跟她亲近,纷纷打探着如何画出这么好看的妆容。纪妍皆巧妙解答,故意卖些关子。
第一天,铺子因着纪妍在,生意额都高了不少。
第二天,纪妍早早地化好妆容出门,她没坐马车,在清晨的街上慢慢地走回铺子,赚足了行人艳羡的目光。
回到铺里,她并不娇气,帮忙着小厮把铺子打扫干净。看云娘进来后,再把胭脂配方交与云娘,云娘亲自外出工坊交待生产。
云娘不在,纪妍招呼得更卖力。
这一个早上走路过来也没白走。不一会,就有许多贵妇小姐的车马停在铺前。
一时间,门庭若市。纪妍也不急,细心地安排客人,招呼得贵客们心满意足。
云娘回来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不禁又高看了纪妍一些。
晚上收铺后,纪妍又步行着穿过南街回到纪府。
此后,每日纪妍都如法炮制,每日妆容都变化着,渐渐在尚京城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潮流风尚。
每日一大早,南街上都有大量马车靠边停着,就等着看纪妍今天的新妆容。
铺子里纪妍研发的胭脂价格昂贵,却也卖得红火。听说,连宫里都流行起了纪妍的胭脂和妆容。
秦森时不时地来铺子看看,纪妍也见惯不怪,就是老板巡视铺子,没啥惊怪的,该干嘛还干嘛,只在心里暗暗鼓劲,一定要做好。
云娘倒是每次见秦森来都特别殷勤,各种事项,细细报与秦森听。
午饭时间,纪蓬着人送了一桌丰盛的桌面到店里来。说是看纪妍都累瘦了,要好好犒劳下。
又不满地瞅着主位认真吃饭的秦森,“你倒是说说话呀,妍妹妹来这大半个月了,业绩涨了不少,你这老板小气巴啦的,一点表示没有。”
秦森只白了他一眼,继续认真吃饭。一桌人都被弄得莫名尴尬。
他吃好后,抹抹嘴巴,又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说:“下个月起工钱翻倍,分红提高一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起身走了。
“看把你作得,大男人的,干嘛对美女这么冷,想冻死谁呢!”纪蓬不满地嘟囔着,又讨好地给纪妍夹了一箸菜,“阿妍,咱别管他,他这人对谁都这样,大冰块,捂不热。”
纪妍也不在意,胭脂卖到宫里,这离她的目标又进了一步!继续努力。
晚上,回到纪府,纪蓬又过来找纪妍。
一进门,便塞过来一叠厚厚的银票。
纪妍不解地看着他。
纪蓬解释道:“阿妍,你现在每日都得以不同妆容衣裳见人,又得投入研发。没有银子傍身,怎么行。你拿去用,不够再跟我说。”
纪妍看着那大几千两的银票,怎么可能不够,买个南街大宅子怕是都够了。
纪蓬没有给纪妍拒绝的余地,说要去找秦森商议事情,便匆匆走了。
最近,两人都非常忙碌,常常在秦森的墨竹轩一商议就是大半夜的。
秦森身边也多了几个跑腿小厮,还多了不少护卫,这些人不停地进进出出,密锣紧鼓的,仿佛有什么大事忙碌。
纪妍也没想太多,收起了纪蓬的银票,继续埋头研发。他说得对,眼下她的确资金困难,等以后分红了再还给他吧。
纪妍每日纪府朝霞轩两地转,石头也进了朝霞轩当跑腿。
最近,她又成功地应邀到一些高门府邸,为贵妇小姐们私授美妆术,真正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稍早打烊,她走在南街上,慢悠悠地随心走着,竟无意间转到了西街边上,才不过一街之隔,境况竟是大不相同。
只见这里茅房低矮,民众衣衫破旧,大多是出卖劳力赚钱的普通人。
挂着鼻涕的孩童破破烂烂地三五成群,随意在街上闲逛。
纪妍看见一条窄巷子里,一个黑瘦的小男孩,正孤零零地仰面躺在泥地里,无力地半眯着眼。
纪妍正要上前查看,暗处一道暗色身影闪过,把那小男孩抱走了!
纪妍心里又惊又喜!柳姑!是柳姑!她竟在这里?!
纪妍忙追上去。
柳姑明显脱力,抱着小男孩跳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便踉跄着跪倒在地。
“柳姑!你别走。别怕,我是纪妍!我是阿妍啊!”见柳姑一身狼狈,一脸惊恐防备地望着自己,纪妍心里很难受,忙蹲下身子,轻轻地自怀中摸出一只已经有些干枯的草编草蜢递过去。
“看!这是你教我编的草蜢。我是阿妍。小主子,阿妍……”
柳姑听到小主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僵直的眼睛又痴痴地望着那草蜢,喃喃道:“小主子……誓死保护小主子!”
纪妍一听,知道她可能想起来了,开心地道:“对,小主子,我是小主子。柳姑,我是阿妍。”
她边说边慢慢地靠近柳姑身边,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那手又黑又脏,瘦得皮包骨。纪妍不觉眼中渗出泪来。
柳姑见她哭了,有些慌,忙伸手过来给她抹去眼泪,喃喃道:“不哭,不哭,小主子不哭。”
纪妍见她已经认出了自己,总算是好事。便又破涕为笑,拉着她道:“好,小主子听柳姑的话,不哭了。柳姑,先让我看看这个小孩好吗?他是不是病了?”
柳姑忙点头,不停道:“病了!病了!小主子,病了!”
纪妍上前摸了下小男孩的额头,好烫!
她赶紧把小男孩无力的小手抓起来,把脉,心下一惊,马上抱起混身脏污的小身子便往不远处的药铺走。
“掌柜的,快救人!”药铺掌柜也慌忙走出来,看见孩子这么脏,莫名皱了下眉头。抬头看见纪妍周身气度不凡,妆容精致,一时也摸不清状况,不好拒绝,只得将人迎进了内堂。
“掌柜的,他发高烧,应是咳嗽了好多天,已伤及肺腑。麻烦按这药方熬药,喂他服下,要快!”纪妍写好方子后递给掌柜。
掌柜满脸为难。
纪妍强压住火气,快速地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掌柜的两眼放光,掂着银子,欢天喜地地出去捡药。
望着那道乐呵呵的背影,纪妍心下难受。这个昏暗的世道,战乱频发,人命如草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那昏君!
虽然救下了孩子,但眼下,纪妍自己都没有一个栖身之处,如何是好?总不能把人带回纪府啊。她陷入了两难。
思来想去,只好留下了银子,写下医嘱,将孩子托付给药铺。说过两天再过来接走孩子。安排好后,纪妍才带着疲惫的身子带着柳姑往回走。
刚牵着柳姑出了药铺。没走几步,柳姑察觉到纪妍想离开药铺,以为她不管孩子了。猛地一挣,纪妍一惊。上前想再拉回柳姑跟她解释。但柳姑明显受了刺激,又有些认不出纪妍了,一边动手与纪妍打起来,一边喃喃道:“小主子!誓死保护小主子!”
药铺门口一片烟尘。
忽然,烟尘中一道身影飞跃而下。一把将柳姑的手反剪住。
“纪蓬,别伤她!”
纪妍马上上前,将柳姑从纪蓬手上接过。也管不了纪蓬,马上向柳姑解释安抚她的情绪。
“柳姑,我并不是不理那小孩了。我会管他,只是,我还没有住处,只得将他暂托给药铺。我向你保证,明天,我明天就去找住处。找到了,马上就回来接他。”
柳姑还是处于疯狂状态,根本不管纪妍说什么。纪妍知道她的情况,没办法,只得抽出银针,快速地往她的头上扎了下去。
柳姑晕了过去。
纪蓬看着纪妍一顿操作,也理清了一些头绪。上前把柳姑从地上抱起来,对纪妍道:“阿妍。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将他们一起带回纪府吧。跟我见外,我会不高兴的。”
纪妍哪里还能说什么。对纪蓬只有深深的感激。
遂带上纪蓬回到药铺,将小男孩一起带回了纪府,住在纪妍的栖霞苑耳房里。
纪蓬吩咐叫甘大夫过来,诊治小男孩。
纪妍忙推却说自己也能治,就不劳府上大夫了。
纪蓬道:“跟我客气什么?阿妍,我说真的。别跟我见外。这样我会不高兴,你不把我当自己人呢!现在,你先照顾柳姑吧。柳姑才是最需要你照顾的。其它的,交给我。”
纪妍不好再推却,感激地道:“纪蓬,谢谢你。”
一连三天,纪妍请了假在府里照顾柳姑,柳姑醒来后,见小树根在身边,情绪好了不少。像从前一样,平静了下来。
柳姑一直守在小男孩身边。纪妍也不打扰她,只要她能安静下来就好。
那小男孩叫小树根,经过甘大夫调养后,身体也慢慢好起来。纪妍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这几天纪妍衣不解带地照顾柳姑和小树根。纪蓬心疼坏了。看她精神都有些萎靡,每天都让厨房变着法地给她炖补品喝。
这天,纪蓬忙活完,早早就回了府。直奔纪妍住的栖霞苑。
“阿妍!快换衣服。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放松放松!”
“啊?”
“快换衣服吧,要不就晚了!快点!”
纪妍被纪蓬催着,进房换了衣服出来,又被他拉上了马车。
走了一路,纪妍只觉晚风都清凉了不少。
纪蓬掀帘下车,纪妍迎着他的手站在地上,眼前居然是一条挂满彩灯,人声鼎沸的长街。
已是九月金秋,凉风习习,明月初升,路前方便是一池银光闪闪的河水,一直蜿蜒地通向远方。
“怎么样?这里美吗?是不是好热闹!”纪蓬一脸笑意地看着纪妍,见她不解,便解释道,“这里是西效夜市,夏秋两季,这里每个月中旬都会开办这样的夜市,很受百姓欢迎。走,哥哥带你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