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宜破屋，坊市建成。刘平安卸任了造办处的差事，径直走向一座高楼。
待进了云台，影六出宫，未定归期，刘平安也就没了领路人，暂时成了孤魂野鬼。
好在影卫张元安排了住处，也就是那位肾虚公子...
不！他不是肾虚，是空虚，夜里盯着一本彩绘的小书，还时不时挊上挊下，名曰：提神醒脑。
事实上孤魂野鬼也有人惦记，每日少不得去大宫女那请安，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
又过了半旬，除夕将至，刘平安揣着暖炉从安阳府走出，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散去，反而变得极为阴沉。
“多总管…多总管，彩儿姐姐赏你的。”
一个娇滴滴的宫女边跑边喊，递过一只竹牌。
粉脸生春，云鬓堆鸦，有点婴儿肥的脸蛋也慢慢褪去，尖俏的下巴已经露出雏形，杏花也是个美人胚子。刘平安暗赞，摸了摸衣襟，拎出了一只药瓶。“一些小玩意。”
杏花喜滋滋揣在怀里，火丹，性温，宫女太监熬过寒冬的必备丹药，一粒五枚大钱，一瓶三十粒。多总管年轻、英俊、有本事，还知道疼人儿，怪不能把彩儿姐姐哄得团团转。
小宫女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觉得浑身暖洋洋。
…
刘平安看着手心的小牌，终于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家宴邀请函，安阳公主以家宴为由呼朋唤友，实则是一次小圈子聚会，受邀请的都是心腹，或者即将成为心腹的人。
潘彩儿去云台闹过几次，却屡屡吃瘪，这回的意义不言而喻。
“本姑娘要不回来，那就让公主去要！”
胳膊拧不过大腿，在王宫越久，感悟也就越深，能选择的机会永远都不多。
刘平安只嘀咕一句：“影六哥，你再不回来，我就成公主的人了！”
…
云台二层有几十间屋舍，刘平安的小屋就在失火那间的隔壁，好在极为宽敞，桌案，丹炉，大床，这是标配。
“那妇人就暗暗将茉莉花蕊儿搅酥油定粉，把身上都搽遍了，搽的白腻光滑，异香可爱…”
相邻的屋舍传出了读书声，声音由大到小，再到如释重负的喘息。
咚咚咚…刘平安敲了敲墙。
“张大哥，头儿什么时候回来。”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死在了外面。”
“那我的考核？”
“等头儿死了，自然有人接替影六，等着吧。”
刘平安叹气。“张大哥，你看的是什么书？能借小弟瞧瞧？”
“你一个太监，看了有什么用？”
太监更要读书认字，刘平安暗骂。
…
咚咚咚…
“张大哥，五行有灵，贫弱有异，大衍之数五十，人遁其一。是何解？”
戈壁的人正在打着哈欠，挊挊之后睡意正浓。“最后一个问题，别再打扰老子睡觉！”
刘平安连忙应允。
“正常的修士无非是五种灵根，但那种先天贫弱的，上天也不会抛弃，所以万物皆有一线生机，在乎把握之间。”
先天贫弱？我不就是先天贫弱，刘平安心思一动，势必要问个清楚。
“张大哥请细细说，我这刚炼了一炉虎骨壮骨丸，要么给您送过去？”
空虚公子虎躯一震：“都是自家兄弟，什么送不送，一炉出了几粒？”
…
…
“绝大多数修士是五行灵根，但有一些骨相贫弱的，自身补不齐五行，但偏偏又有灵根，所以就会发生异变，也就有了，风雨雷电之类，什么五行雷，极寒之冰，极钢之山，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甚至双灵根，三灵根，五灵根，八灵根等等，其中大多数成就有限，甚至早夭，当然也有天赋异禀之辈，闯下赫赫威名。”
“异种灵根千奇百怪，所以罕有前人经验可借鉴，一切全凭自己摸索。好在万变不离其中，任千奇百怪也离不开五行之数，不然连修炼的功法都没有。”
“所以才感叹，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人遁其一。”
刘平安获益匪浅，这一炉丹药送的值。
五行属火，无根之火。
而体内的那一条灵脉是福是祸，只能靠自己摸索。
“奇经六弱一伤。”才是面临最大的问题，八处主脉，六弱一伤，就算经历过三次丹毒之苦，经脉已经粗壮了许多，但打坐效率依旧不足常人两成，也就是花费五倍的时间，才能追得上正常人的聚气速度。
迄今为止，只有手臂处一团稍微浓郁的真气，甚至离着开窍后的一脉境界相差都甚远。
所以只能另辟蹊径，丹药。
刘平安不是一个合格的丹师，其一，炼丹极耗时间，其二，炼丹极耗药材，其三，炼丹极需天赋。
这三点正是刘平安缺少的，没时间，没药材，没天赋，但总相信勤能补拙，每天除了打坐养气，其余的时间炼丹，识药，直到两个月后，赔光了所有薪俸，还搭进去不少人情，至于银子？万不敢去如意斋再借，如今负六千两身家，实不敢抛头露面。
送出去的丹药是上回借贷时的存货，反正都带不出王宫，倒不如送人了事。
刘平安双手平推，一道火苗从掌心窜出，附着在丹炉底部，又摇了摇绞盘，半人高的铜炉正缓缓转动，不久，炉顶有黑烟冒出，看来又是一炉废丹。
这也是两个月以来唯一的收获，炼丹不用木炭，灵力产生的火苗足够把丹炉烧红...本以为是另辟蹊径，殊不知炼丹的火候极为重要，因为炼丹不讲究文火慢炖，更不会大火收汁，什么药材什么火候都有讲究，绝不是一两道灵火可以敷衍了事。
刘平安尝试控制火焰的温度，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无根之火借助灵气燃烧，寂静而又绵长，而控制灵气是灵师境才有的手短，所以要么等突破灵师境，要么按部就班从头开始。
但是问题又来了，炼丹的原因是弄一些对症的丹药修复受损的经脉，从而突破现在的境界，既然能到灵师境，经脉必然已经无碍，更不用学习炼丹术了。
按部就班是为那些有天赋，有背景，有名师指导的人准备的，这种丹师号称正统，每个丹师都背靠某个势力，刘平安或许可以背靠秦王宫成为丹师，但是这跟不出宫有什么区别？钱还是要还，大宫女还是要见，与自己的梦想背道而驰。
思来想去，炼丹之事延后，当务之急还是要提高实力，实力才是这个世界的立身之本。
忽然，走廊传来了嘈杂之声。
“头儿，您可算回来了。”是空虚公子张元谄媚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