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已经接连着几天没有出过门,准确来说,几乎是一直卧躺在床上。偶尔下床走动时,也极为缓慢,不说话,懒散都很,不想吃饭,只偶尔喝一点水。
周正阳想要拖着妈妈就医,周妈却是极度抗拒,不仅不愿去,还发了很大的脾气,摔了杯子,砸了花瓶,怒斥周正阳道:“就连你也嫌弃我了是吧!我是拖累了你们,还是死了的好,一了百了,大家都清净!”
一方面是学业的压力,一方面又是家庭成员的身体状况,周正阳一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十分压抑,每当他觉得心里承压了太多事,有些装不下的时候,便选择去夜跑来宣泄。
周正阳去夜跑的地方是离家一公里左右的一条背街小巷,这里没有商业区,到了晚上8点后,就连行人都十分少见。
好巧不巧,这天晚上,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周正阳却还是出了门。
周妈已经快两个礼拜没有去上班,一直用身体不适的借口向银行请着假,据耳背的奶奶艰难叙述:今天白天的时候,周妈单位工会的人上门来看了周妈,提出可以休病假,但需要提供三甲医院的诊断证明书和病假条,单位的必要请假流程还是需要完善的,如果一直不提供请假证明材料,那就不要怪单位做辞退处理了。
然而,周正阳劝了妈妈很久,周妈却还是不愿上医院,坚称自己没有病。
“明明肉眼可见的瘦了那么多,还说自己没生病!真是犟的很!”周正阳越跑越快,一肚子的心事随着汗水的迸发而尽情宣泄着。
突然,周正阳的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随之是自行车倒地的‘哐’的一声和一个男人尖锐的一声‘哎哟!’
周正阳停了下来,跑回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一辆崭新的奔驰车敞开着车门,车门的不远处是一辆卧倒的自行车,车链条还在‘嘎嘎’作响,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男人捂着嘴坐在路边,手指缝里有鲜血流出。
“哎,师傅,你怎么样啊?”奔驰车的司机慌慌张张的跑下车,去查看地中海男人的伤势。
周正阳听着司机的声音感到耳熟,上前一看,竟然是自己多日未见的老爸周国庆!
“爸!”周正阳喊了一声,忙赶上来帮忙。
“你怎么在这儿!”周爸见到周正阳,却是没有功夫和儿子叙旧,只先查看对方伤情。
地中海男人挪开了手掌,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还有半颗牙齿,骂骂咧咧道:“去你妈的,怎么开的车!你他妈的眼睛瞎啦!”
纵使对方骂的难听,周爸却因为自己是肇事的一方,故而缓着情绪,耐着性子道:“兄弟,真不好意思,是我开车门的时候没有查看后面的情况,这条背街小巷晚上都没什么人的,是我疏忽了!抱歉,抱歉啊!”
原来不是车子撞到了人,是周爸开车门的时候打到了后方骑自行车的来人。
周正阳先跑过去将地中海男人的自行车扶起,却见链条已经散落了,可见当时撞击的力量之大。再看奔驰车的驾驶室车门,上面划了几道深深的印子。
周爸道了半天的歉,受伤男人却还是不依不饶,周正阳上前道:“都别说了,先去医院吧!回头该怎么赔怎么赔!”
“这是你儿子吧?”地中海男人看了看周爸,又看了看周正阳道:“你学学你儿子吧,这他妈的说的才是一句人话!”
周爸瞪了周正阳一眼,“你怎么这么多话,大人就在面前,难道不会处理么,要你插的什么嘴!”
周正阳被周爸瞪的有些不自在,拉开车门,先将受伤男人扶上了车,这才又小心翼翼的向周爸问道:“爸,我不放心你,让我跟着一起去医院看看吧!”
“上车!”周爸点了点头,招呼儿子一起前去。
到了医院,趁着受伤男人做检查的时间,周正阳同周爸聊起了周妈的情况。
“爸,你这些日子都住哪里?”周正阳问道。
“爸有地方住,怎么,臭小子,想爸爸了?”周爸摸了摸周正阳的头道:“你又长高了啊!”
“诶,爸!我真搞不懂,你之前开车租车的时候,不是已经跟妈妈和好了么,怎么现在连家都不回了呢?”周正阳问道。
“阳阳啊,你还是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事,你妈那个性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的!跟从前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周爸叹了口气道。
“可是她现在生了病,每天只说浑身不舒服,可是具体是头疼还是脑热,她却说不清楚。吃饭没有胃口,不爱说话,晨起会难过会流眼泪,到了晚上的时候会好一些,这才稍微的下床活动一下。”周正阳叙述道。
“诶,好吧,毕竟夫妻一场,今天先把撞人这事解决了,明天我抽空回一趟家,看看她什么情况吧!”周爸道。
周正阳点点头,父子俩一直忙到快10点多才结束。好在地中海男人只是牙齿断了,周爸在赔偿了治疗费和误工费后,事情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爸,也不早了,跟我回去住吧,明天早上起了正好带妈去医院。”周正阳向爸爸恳求道。
周爸却是不假思索道:“别了,我早上还得送老板娘家的儿子上幼儿园,等我忙结束的吧,都答应我儿子了,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周正阳不舍得周爸就这样离开,死活赖在车上不下车,追问周爸明天几点来。
“诶,儿子,你妈看病这事你别管了,你就负责把学习搞搞好,上个名牌大学,老爸就露脸了!”周爸似乎想起了什么,从上衣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子,拿出2000块道:“好久没给家用了,你正好带回去。看着奶奶了,也跟她打个招呼,跟她说我这儿都好。”
周正阳将钱卷起来,塞进裤子口袋,转头对着周爸看了又看,这才依依不舍的下了车。
奔驰车没有一秒的犹豫,在周正阳关上车门后,‘轰’的一声就离开了家楼下,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