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两个编织袋,坐了快一个半小时的长途客车,陈爸陈妈好不容易才将陈诗雨送到了新学校——位于临市的一所专科技术学院。
一进校门,就见到新生接待处有各色举着指引牌的老师、学生列队站着。
陈妈一如当年陈诗雨在马小一年级入学时,看墙上的分班大字报一般,挨个的找寻着专业信息。
“酒,店,管,理,小雨!小雨她爸,这边!”陈妈一字一顿的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指引牌,高声喊道。
“来了,来了。”陈爸哼哧哼哧的左右手各拎着一大一小两个编织袋,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嗨哟,这学校想不到啊,这么偏,人气倒是还挺旺!”
“那说明今年普遍没考好啊,你说这试卷出的得有多难啊!”陈妈累的一身是汗,望着头顶的大太阳,对陈诗雨道:“走走走,先去你们宿舍把东西放了再说。”
一间朴素的8人间宿舍,位于老旧的宿舍区5楼,陈家人呼哧哈哧的爬上5楼,个个累的大喘气。
等他们找到508寝室的时候,4个下铺床位已经被占满了。
“哎哟,小雨啊,下铺没有了,这可怎么办!”陈妈素来知道自己女儿睡觉爱翻身,生怕陈诗雨大半夜的从上铺翻掉下去。
“睡上铺才好呢!上铺干净,下铺总是要坐人,其实脏得很。”陈爸说话有些不自觉的大嗓门,引得几个下铺的学生、家长纷纷侧目而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孩子她爸不会说话!以后她们几个女孩子就是一个寝室了,都是一个专业的,要相处好几年呢,大家还要多多照顾啊!”陈妈连忙出来打圆场。
一番自我介绍与相互打听后,陈家人这才发现,这间宿舍竟然只有陈诗雨一个外市孩子,其余的都来自本市。大家操着口音略微浓重的普通话,同陈家人打着招呼。
陈妈将陈诗雨拉到一边,嘱托道:“你可给我听好了,我听说这边人最是排外了,你在宿舍里多帮大家干活,少说话,小心被宿舍人排挤。”
陈诗雨满不在乎的道:“我才不怕呢!她们算老几,我欺负她们还差不多!”
“你这孩子,就是嘴犟!整间宿舍就你一个外地人,你当是在我们南京呢!回头大家一起抱团欺负你,你就傻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爸妈跟你隔着这么远,过来又不方便,你可给我省点心,行不行!”陈妈实在不放心女儿,毕竟这么小的孩子第一次离开家独自住校,心中实在有些舍不得。
“你放心吧妈妈,我可是个活宝,人缘可好了!你就跟爸爸放心吧!”陈诗雨对于陌生的环境很是新奇,“再说了,8个人的宿舍不还有人没到齐吗,说不定还有跟我一个地方的呢!”
“俗话说的好,强龙难压地头蛇,小心驶得万年船,低调一点总没错的。”陈妈将自己所知的词语一起堆砌出来,生怕女儿没有听进去。
“好啦,好啦!你真是韶死了。我又不是不回来,每个月不都有三天假期嘛!我到时候坐车回来看你们!”陈诗雨道。
陈妈嘱咐陈爸出去买些水果分给同寝室的室友,又与大家伙儿陪着笑脸说了些客套话,这才同陈爸依依不舍的回去。
陈诗雨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离开父母接受集体生活,心里说不出的兴奋与紧张。等到了教室,这才发现,班级里一共有130多名同学,80%来自本市,只有她与另外4名同学是南京人,还不都是一个区的,顿觉失落。
第一天报到完,便是自由活动时间,陈诗雨百无聊赖,见本市的同学一个个说说笑笑,十分熟稔的模样,很是羡慕,却是插不上嘴。
陈诗雨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撕下一张纸,提笔写起信来,第一个想到写给殷悦。
“殷悦同学,新学期开学了,你过的好吗?我终于跋山涉水到了这个破学校。真的太破了,破的我都懒得说。这里的环境布置就像八十年代的老旧建筑,就连公共厕所都是以前早就淘汰的样式,又脏又臭,水箱还漏水,哗啦啦啦的,因为水压不足,冲又冲不掉,诶,算了,这段太恶心了,我就不展开描述了。我这边是寄宿式的,我有八个室友,除了我都是外地人,哦,错了错了,除了我是外地人,我们班还有另外4个南京人,可都不是鼓楼区的。我的这个宿舍只有我一个外码,其他舍友她们好像之前就认识,叽里呱啦的说个没完,真是吵死人了,口音重,好多话我也听不懂。诶,好怀念咱们之前在一起上学的时光啊,如果我的成绩能考好一点的话,或许就不会被发配到这里了。哦对了,我每个月月末会有三天的假期可以回家休息,到时候我来找你玩呀!”
等落了款,陈诗雨这才想起,一没有买信封邮票,二是自己有些记不清殷悦家是住几栋几单元来着了。只得懊悔的将写好的信折叠起来,心道还是等打了电话问好地址再寄吧!
待收拾妥帖后,时间却还尚早,食堂吃过晚饭后,陈诗雨实在没事做,便又将写给殷悦的信照着抄了一遍,只改了抬头的姓名。这一誊抄,便一连写了五六封,就连白佩兰、高童都各有一封。
晚上十点,宿舍准时熄了灯,舍友们却还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甚至有关系要好的同学直接睡在了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
陈诗雨在上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总觉得床板是悬空的,自己像是被吊在空中,很不踏实的心慌感觉。
“哎哟,上铺的,别再翻身了,动来动去吵死了!”陈诗雨下铺的女同学突然叫起来,宿舍突然安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陈诗雨睡不着,却又不敢再翻动,只得无助的看向惨白的天花板。宿舍大门上方的玻璃透过来一点走廊亮起的光束,这是陈诗雨唯一能借助看清的东西。
“救命啊,救命啊!我这是到了一个什么魔鬼地方!爸爸妈妈救命呀!”陈诗雨心中默念,一面真实的感受着睡在上铺的空洞感,一面忍受着失眠的痛楚,她抱紧被子,紧闭双眼,耳朵里听着似有若无的说话声,心里一直默念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直到整个宿舍安静的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时,陈诗雨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