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悦的爸妈最近都忙碌的不见人影,小殷悦只得跟着爷爷奶奶混。
从奶奶与邻居的闲聊中,殷悦知道了两个信息,一是爸爸要升职了,已经在接洽旅游公司国际部的相关业务了;二是妈妈单位的效益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上门讨债的人一茬接一茬。
这天晚饭过后,殷悦照例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写作业。今天语文沈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叫《我的家》。殷悦思考着,不知该如何下笔是好呢。
客厅里传来几声敲门声,“殷悦奶奶在家吗?”喊门的正是住在小区隔壁单元的林奶奶。
“来啰,来啰!”殷悦奶奶从厨房里小步跑出,给老熟人林奶奶开了门。
“老姐姐,这刚吃过,没地儿去,又来你家唠嗑了,方便吧?”林奶奶站在门外寒暄着。
“瞧你说的,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快进来说话!”殷悦奶奶连忙将林奶奶拉进门。
两人在客厅的饭桌前坐下,殷悦奶奶从橱柜里抓出一把花生,一把话梅瓜子,又从殷爸带回的一个小铁盒里抓出几颗松子糖,俩人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殷悦对于奶奶这种把人请到家里拉家常的行为很是反感,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车轱辘话,要不就是张家长李家短的碎嘴闲事。两个老太太每次聊天如入无人之境,声音之大,笑声之爽朗,比那上台讲相声的演员都还要再夸张上几分,对殷悦做功课的干扰自然也是不消说了。
“老姐姐,这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大儿子从俄罗斯带回来的松子糖吧?”林奶奶将晶莹剔透的松子糖捧在手心,转着弯的看了又看,“嗯,闻着好香呐!你看这松子啊,这么多啊,这老外的东西就是好啊!”
“哎哟,是缅甸带回来的,听我儿子说啊,那俄罗斯产的是牛奶的奶片,那个味儿啊,太浓了,吃的我都嫌齁,掰上两片泡开水里可不就是牛奶了!”殷悦奶奶得意的道。
“要不怎么说你好福气呢,你看你说的这个什么面店啊,我们都没听过,我今天可是沾你的光开洋荤了啊!”林奶奶巴结道,将松子糖含进嘴里,这味道好一个妙不可言。
“你那小儿子现在在哪里做事?”
“嗐,他呀,什么什么外贸进出口之类的,我也搞不大清楚,反正就是跟老毛子做买卖,成天讲的那个话,叽里呱啦的,我们也听不懂。”
“哦哟!不得了,不得了!你这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哦,真是金窝窝里飞出金凤凰哦,不得了!”林奶奶恭维道。
尽管殷悦关着房门,却还是清楚的听见两位奶奶聊天的声音。没文化真可怕,明明是“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却被林奶奶恭维的改成了金窝窝,再说自己的爸爸和小叔,两个男的也能用金凤凰作比喻吗?面对房门外两个没上过学的文盲老太太,殷悦真是无计可施。
这时林奶奶突然压低了声音,“诶,你家那个大儿媳妇,后来怎么样啦?”
“哼,提到她我就来气!你不知道,她是成天的不着家,搞的像是做多大业务一样,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养家呢!难得在家哦,那个BP机是左一遍响又一遍响,我跟你讲,这还歹怪了呢,她回电话哦,也不在家里打,偷偷摸摸的跑到外面小卖部里讲电话。也不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说这我们家里现成的就装了电话,她不用,你要说没个鬼,谁信啊!”殷悦奶奶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她还是在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凤台南路上的服装厂上班啊?”
“是带,她还能到哪里去,上个班嘛远的个要死,不就是管个钱么,我们当家这么多年了,管个钱能有什么难的,打打算盘的事。”
“哎哟,我跟你讲,你可得看紧了,现在小孩她爸这么忙,你这个儿媳妇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小心拿着你儿子的钱在外面搞什么花花肠子!你不要以为女的就不会玩,我那天看到她在外头电话亭打完电话,就有个黑色的小轿车来接她,你说还会是她在外面养了个小白脸啊?”林奶奶说的有鼻子有眼。
“她真是要死了!我儿子每个月工资到了都是交到我手上的,只要我老太婆不死,是坚决不会让她金芳月当这个家的!”殷悦奶奶气的将松子糖放在嘴里咬的嘎嘣响。
殷悦很是气愤,奶奶又在平白无故的诋毁妈妈,且还是在外人的面前。她很想冲出去与两位奶奶理论,可一想到之前自己还小的时候曾与奶奶理论过几次,却都是铩羽而归,不仅没用,奶奶还说的愈发肆无忌惮。想到此,殷悦便趴到小床上用枕头捂上耳朵,窝在被子里干生气。
“依我看啊,你家大儿子条件这么好,这一胎生的又是女儿,不如离婚,小孩归女方,再找一个就是了。你一来可以有机会抱个孙子,你年龄也不大,趁还带的动赶紧再要一个。现在这个小的反正是个丫头,就给她妈带着,这样有个拖油瓶她也不好再找!”林奶奶诚恳的给出了建议。
“你以为我没想过啊,我做梦都在想,可是我那大儿子在这方面太单纯,说他不会离婚,诶,不肯诶!我都愁死了。老妹子,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大姑娘可以介绍的?我只要大姑娘噢,工作什么不工作的无所谓,我儿子能苦到钱,再说了,你说过日子能用几个钱啊,只要她能生得出儿子,我就是天天给她当老妈子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殷悦奶奶道。
“哎哟,你这可得先跟儿子商量好,他得先愿意才行,这事也就好办了。大姑娘多得是,我老家徐州那边村子里多呢,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家里给你收拾的亮亮堂堂,人家什么也不求,只要一个城市户口。”林奶奶抓起几颗话梅瓜子,嗑的嘎嘎响。
“那就这样,我们分头做工作,你去带我选选人,要屁股大的,腰粗的,好生!我呢,就多在儿子面前韶一韶,说的多了,他肯定是会听的,毕竟是我儿子!”殷悦奶奶叹口气,又道:“我那个小儿子也不结婚,天天就是忙工作,每天下班回到宿舍,连个热菜热饭都吃不上,真是让人烦心!”
“那我也给你小儿子看着点儿?”林奶奶顺着话茬道。
“算了算了,他就算了,他是有个什么大学同学,人还在美国,说是等她回来了两个人就结婚,搞不懂他,你说一个中国人跑什么国外,她回来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把我儿子给拐带跑了,那我是坚决不能同意她进门的!”殷悦奶奶道。
“那行吧,老姐姐,今天就先这么说,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你那个松子糖啊方便给我抓两个,我带回家给我那个孙子尝尝。”林奶奶起身告辞。
“哎哟,这个你还跟我客气,来来来!”殷悦奶奶说罢,从铁盒子里拨出几颗松子糖,用一张手帕包裹着交给了林奶奶,“有空带你孙子过来玩,我就喜欢小男娃,看着就高兴!”
“哎,好,你留步留步,不送了,赶明儿我还来呢!”林奶奶道着谢,这才踏出门。
殷悦终于得以清净,重回书桌前翻开语文作业本,郑重其事的写上了作文题目《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