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意已经丧失思考能力了,任由那人拖拽着,踉踉跄跄,翻山越岭。
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两人终于来到一座位于半山坡上的小屋前。
那人推开门,两人走进屋里,一股荆条和干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人反手闩好房门,霎时风雨雷电像被关在了门外,两人仿佛从地狱重新回到了人间。
那人摸索着,把陈晚意带到一个凳子前让她坐下,两人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两耳的轰鸣之声才渐渐退去。
那人摸索着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点亮了蜡烛,视力终于有了意义。
陈晚意木然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间屋子大概有十几平米,房门的左侧是一个简易的单人床,房门的右侧,靠墙位置,整齐地码放着半人高的荆柴。墙上挂着几条编起来的干臭蒿,那是当地人熏蚊虫用的。
正冲门屋子正中的位置,是一个方桌和两条长板凳。现在她和那年轻人正分别坐在两条板凳上。
最里面的墙边,摆着几个瓶瓶罐罐和一堆树根、植物,陈晚意猜想可能是药材,山里人夏天都会挖药材卖钱。
墙角有一个木头柜子,就是那种上下左右四扇门,两两对开的老式柜子。
整间屋子虽然简陋却非常整洁。
陈晚意又把目光移向眼前这个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十分清秀,头发上还在往下滴着水。
浅蓝色的衬衣被雨水浸湿,紧贴在身上,透出里面白色背心的轮廓。
陈晚意没想到,这个一路上被她视作救命稻草的人,竟然是个半大孩子。
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那人冲她晃了晃手臂,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死死地攥着人家的袖子。
陈晚意慌忙想松开手,可不知是攥的太紧还是冻得太僵,竟然松不开,冻得麻木的脸上,使劲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哆哆嗦嗦地说:“放…放…放不开。”那男孩也冻得直打战,但看到陈晚意的样子,还是被她逗笑了,他扑哧一笑,眉眼弯弯牙齿雪白,顿时如春风拂面,百花盛开!
陈晚意心中也安定下来,毕竟和一个小孩子相处,比和一个成年男人相处,要让人放松。
那男孩伸出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了陈晚意的手,又甩了甩他那僵硬的手臂,然后径直走到墙边,拿起一个暖水瓶,又从柜子的上部拿出一个碗,倒了点水涮了涮,泼到了屋角,又倒了半碗水,递到了陈晚意面前说:“喝点热水暖和暖和吧。”
陈晚意两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暖意从双手、口腹慢慢传至全身,她那已游离在外的魂魄,仿佛也开始慢慢回归。
男孩儿从桌上拿起一个搪瓷茶缸,给自己也倒了半茶缸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放下茶缸,他对陈晚意说:“我去外面呆会儿,你把湿衣服换了吧。”
说着向门外走去,他刚要去拉门闩,陈晚意叫住了他:“哎,外面雨太大了,你别去了,把蜡烛吹灭吧,那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男孩犹豫了一下,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又走了回来说:“那你准备一下吧,准备好了我就吹蜡烛,你有衣服换吧?”
陈晚意点点头说:“有。”
陈晚意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包还背在背上,她取下背包,拉开防雨罩打开一看里面非常干燥,一点都没湿。
这个背包还是之前的领队推荐给她的,她一直也没发现这个包的特别之处,总觉得自己上当了。今天才发现这包防水功能不错,即便没有防水罩的背面也一点水都没有渗进去。
她把背包放在板凳上从里面取出了一条白色睡裙和一条棉质运动短裤。
不禁暗自庆幸,本来今天没打算在外面过夜,是不准备带换洗衣服的,但是因为觉得这里的景色和电影里的景色很像,而电影里的主人公安迪就穿了一条白色的衬裙,和远处的高山,绿色的草地同框十分唯美。
于是,她就带上了这条白色棉纱质地的睡裙,这条裙子虽然是条睡裙,但质地非常优良又轻又软,而且还不透。她觉得在这里拍照一定很漂亮。
而那条运动短裤,她本来是想在山间小溪里嬉戏时穿的。
在这山间行走必须要穿长裤,最好要穿靴子,把长裤扎进靴子里。第一次来的时候,她穿了一条运动裤没走多远裤子上,袜子上,都沾满了毛球和苍耳又扎又痒,还要一个一个往下拽。
后来她有了经验,都是穿那种徒步专用,防撕裂防小雨的户外衣裤再配合户外靴。
但这种裤子没有弹性,她就想带一条舒服点的短裤,在这里玩水。今天没有时间换衣服玩水,现在这两样东西竟然派上了用场。
那男孩,也从柜子的下部拿出衣服准备换。
他问陈晚意:“准备好了吗?”
陈晚意说:“好了。”
他便吹灭了蜡烛。
两个人隔着桌子,在黑暗中窸窸窣窣摸索着,开始换衣服。
虽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毕竟这屋子里,有另外一个异性陌生人,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用最快的速度换着衣服。
陈晚意脱到只剩下内衣裤的时候,用运动毛巾,简单擦了一下身上的水。把睡裙套在了身上,然后隔着睡裙解开了内衣的排扣,从袖口拉下肩带,再从领口拉出内衣。然后又迅速换上了运动短裤。
心中又暗自庆幸一番,如果没带这条短裤,自己里面要真空了,虽然从外面看不出来可那也太别扭了。
上身不穿内衣还能对付,因为她的睡裙胸前有大片的蕾丝花边,所以即便不穿内衣也看不出来。
可要不穿内裤,可是有点尴尬啦。
她把内衣裤包在外衣的里面,卷成了一个卷儿,放在了板凳上。
那男孩也背对着陈晚意,迅速换好了衣服。
男孩听不到陈晚意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了,才问到:“换好了吗?”
陈晚意说:“好啦!”
他又说:“那我点灯了?”
陈晚意说:“好。”
男孩重新把蜡烛点亮,陈晚意正坐在桌前,头发垂在脸的右侧,修长白皙的手指正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头发。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排阴影,脸上的皮肤在烛光下透着瓷器般的光。
男孩有点看呆了。
陈晚意一抬头看到男孩站在桌边,换了一件白色圆领T恤和一条黑色运动裤。头发也擦过了,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
陈晚意放下毛巾对他说:“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遇到你,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年轻人笑笑说:“不用谢,我也是恰好碰到你的。”
两人一时不知再说什么,都不再说话,屋子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屋外的雨声,气氛有点尴尬。
过了一会儿,陈晚意打破沉默说:“今天的天气真的太可怕了,我活了三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雷电。”
年轻人俩手捂着茶缸取暖,心中暗自觉得好笑: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非要把自己说那么老,是怕我趁人之危占你便宜吗?嘴里说道:“是啊,是够吓人的。”
陈晚意见他对这屋子的熟悉程度,不像临时进来避雨的样子,心中很是疑惑,便问:“这是你家吗?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荒郊野岭?”
那年轻人看陈晚意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警惕的样子,就想逗逗她便说:“是啊,这儿就是我家。我是这山中的千年老妖,当然要住在荒山野岭了。”
谁知道陈晚意:“啊?”了一声,噌地一下站起来,怒道:“原来是你?我说怎么平白无故,青天白日的,突然之间就电闪雷鸣,那打雷闪电跟不要钱似的往我身上招呼,一看就不正常。原来是你这小妖要渡雷劫,连累我跟着你担惊受怕,九死一生,你是看我福大命大,所以藏在我身边让我帮你渡劫的吧?”
陈晚意本来就怀疑,是有什么妖怪渡劫,虽然心里也知道,这种想法是无稽之谈,可受了半天的罪,一肚子邪火儿没地方发,他竟然主动说自己是妖怪,发泄的话便脱口而出。
男生看着陈晚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是啊,是啊,今天你救了我的命,你想让我怎样报答你?”
陈晚意想了一下说:“嗯,把你山中的宝藏分一些给我吧。”
男生笑道:“你看我这儿家徒四壁。哪里有宝藏?要不我先请你吃点东西吧!”
说着,伸手从房梁垂下的木钩上,摘拿下一个篮子来,里面用白色屉布包着几张发面饼。
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空碗,从墙边的坛子里夹出一些酱黄瓜,又给俩人加了些热水。
外面的雷声小了一些,但雨还在哗哗的下,两人换上干燥的衣服浑身舒爽,虽然还是很冷,但是现在吃着东西喝着热水,加上之前的一番玩笑,气氛活跃起来心情也放松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
陈晚意发现,这男孩虽然长得一脸稚气,但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轻松自然,颇有些成熟感。
陈晚意正色说道:“我叫陈晚意,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那男孩笑着说:“我叫秦岭,你老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陈晚意说:“你的名字起得够大气的,秦岭~嗯~不错。”
秦岭啃着手里的饼说:“晚意是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的晚意吗?”
陈晚意摇头:“不是,是因为我爸妈想要一个女儿,说如果生了女儿就叫如意,结果我比预产期晚出生了三周,是晚到的如意就叫晚意。
秦岭大笑:“幸好你晚出生了,不然叫如意多像个年画娃娃的名字,哈~哈~哈!”
陈晚意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秦岭忍着笑,想象着,叫眼前这个洋气的姑娘如意,那画面太美啦……
陈晚意不理他,嚼着嘴里的饼,这发面饼和酱黄瓜,以前也是常吃的,怎么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好吃,是因为今天饿了,还是因为做饭人的手艺比较好呢?
秦岭又说到:“看你也不像本地人,你怎么一个人到山里来,也不带个伴儿?”
陈晚意玩笑说:“人缘太差,找不到人作伴。再说这条路我以前走过两次了,觉得挺好走的,从陈庄到梁家口一共也没多远呀,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搞得如此狼狈。”
秦岭惊讶地说:“梁家口?你都岔到哪去了?这里离梁家口三四十里地了。”
陈晚意啊了一声:“这么远了?我太厉害了一天能走这么远。”
秦岭摇头说:“你方向感也太差了,还敢一个人出来。应该带个男生他们方向感好一些。”
陈晚意撇撇嘴:“没有男生。”
秦岭笑着说:“你不是说自己三十了吗?怎么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陈晚意看着秦岭,一脸愤然:“谁规定三十就必须有男朋友的?”
陈晚意最讨厌别人说这个话题了。
陈晚意一米七的身高和精致的长相,给人一种压迫感。
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又让陈晚意有些强势,这让一些想追求她的男孩望而却步。
偶尔有大胆的来追求陈晚意,都被她拒绝了。
慢慢地陈晚意有了个外号,叫“撩不动。”用刘婷婷的话说叫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还不动。
其实陈晚意也不想这样,她也想尝尝恋爱的味道,可是周围的男生,没有一个让陈晚意有感觉的。
陈晚意是笃信一见钟情的,她总觉得有一天走在街上,会遇到那么一个人,四目相对,脸红心跳,一眼万年。她认为那才是爱情该有的模样。
周围的男生不仅颜值不够,而且要么外强中干,要么夸夸其谈,要么就是个妈宝,让她提不起半点儿兴趣。
陈晚意闲暇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吃吃饭,逛逛街、旅旅游、美美容,生活过得自在又滋润,所以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她根本就不在意。
而她的父亲更是没有催过她,他生怕女儿嫁到别人家会受委屈。所以只要女儿开心就好,有合适的人就嫁,没合适的人就呆在家里。
一来二去就成了黄金剩斗士了,关系好的同事和朋友经常调侃她,所以她一听这个就炸毛。
秦岭看着陈晚意烦躁的模样大笑:“你真的快三十了吗?”
陈晚意彻底无语,气鼓鼓地直朝秦岭翻白眼。
秦岭一脸得逞的坏笑。
陈晚意实在怕他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问他:“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个山里小屋,看护林子吗?”
秦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这周围有林子吗?”
陈晚意嘟着嘴,大眼睛直眨巴,看上去像被问懵了,其实也在懊悔,自己怎么说出这么白痴的话。
秦岭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便不逗她了说:“我是榆树岭的,来山里挖山货,不想天天来回奔波,就把这小屋收拾收拾,暂时落脚了。”
陈晚意疑惑地问:“这小屋是谁的?”
秦岭说:“以前村子里有人在这里住山庄,后来搬走了这房子就荒废了。偶尔有人进山,遇到特殊情况也会在这里暂时歇脚,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来了。”
陈晚意问:“什么是住山庄?”
秦岭回答:“就是有些人,不想住在村子里,一个人或是一家人,住在远离村子的山里,就叫住山庄。”
陈晚意点着头心里想:幸亏这里有这么个小屋,不然今天可惨了。
陈晚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外面这么大的雨,不会有山体滑坡吧,这房子安全吗?”
秦岭说:“你别看这房子不起眼,盖它的时候主人还是费了些心思的。他是把山体的岩石削掉了一部分,房子直接盖在岩石上,不会塌陷。
房后挖了排水沟,而且房子离山顶比较近,即便有小小的滑坡,问题也不大。
这房子是从深山里采挖来的大青石盖的,非常结实。我住进来的时候还疏通了排水沟,修缮了房顶,应该问题不大。”
陈晚意放下心来。
两人吃完饭,秦岭用屋檐流下来的雨水洗刷了碗筷。
然后他又拿出一个牙缸,里面插着牙刷和牙膏,接了雨水刷牙。
秦岭对陈晚意说:“屋子里没有水了,你只好凑合一下了。”
陈晚意也拿出她的旅行牙具,学着他的样子,从屋檐接了水,刷了牙,陈晚意有饭后漱口刷牙的习惯,所以包里常备牙具。
秦岭一边用毛巾擦胳膊上和身上溅到的雨水,一边说:“今晚你睡床上,我睡柴火垛。”
陈晚意这才注意看床铺,床上铺着粗布床单,放了一床被子,一个枕头。
这种粗布床单,是用平城本地棉花纺成棉线,再用家里的老式织布机织出来的。
一般是两种颜色,一种白色,一种深蓝绿色。那种蓝绿色,是山上的一种植物的汁液染的。刚染完的时候会有轻微褪色,要多漂洗几次,褪尽浮色就好了。
这种粗布制品,尤其是床单,冬暖夏凉,而且比较厚实,即便你睡觉不老实,床单也不太容易乱,比较受大家欢迎。
但是随着这些年新颖的床上用品越来越多,本地的老品种棉花产量低,后期处理棉花,纺纱织布又比较费时间,所以用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张床上的床单是白色的上下两头带了两条红色的条纹,摸上去有一种干燥的粗糙感。
这山里就是平时的夏天晚上,也是要盖薄被的,何况今天气温降了这么多,晚上不盖被子肯定受不了,可是两个人一床被子,这可怎么睡呀?
陈晚意正在琢磨的时候,发现秦岭把引火用的干茅草铺到了干荆柴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外套穿上,躺在柴垛上准备睡觉了。
陈晚意于心不忍说:“秦岭,你把被子拿走吧,我盖个床单就行了。”说着伸手掀了一下床单,发现床单底下还有一床褥子,褥子底下是干草垫子,干草下面才是床板。
秦岭说:“不用,我怕热,不用盖东西。”
陈晚意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把被子搬起来走到秦岭面前,发现无处可放,只好把被子摊开盖到他身上。又回到床边,把床单拉起来,把褥子卷起,重新把床单铺到干草上。
她打算盖着褥子睡觉,这样两个人都不会感觉太冷。
陈晚意有洁癖,如果在山上打滚睡觉,她都没问题,但是如果让她睡到别人的床上去,她是很接受不了的,她出门住宾馆经常要自己带睡袋。
陈晚意整理好床铺,坐在板凳上发呆,一扭头,看到秦岭已经掀开被子坐起来了。
秦岭看她没有躺下就说:“这套被褥是我前两天洗晒过的,还算干净,你凑合一下吧!”
陈晚意忙说:“已经很好了,谢谢!”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嫌弃秦岭,她坐在床边准备躺到床上去,这时秦岭走过来把被子放下把褥子拿走了。
陈晚意刚想说点什么,秦岭回去的时候顺便吹灭了蜡烛,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陈晚意觉得再说什么有点矫情,便闭上了嘴。
躺在床上,被子被她拉至胸口,陈晚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和植物的味道。
她猜想这枕头里装的可能是某种植物的种子。
还有一种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淡淡的若有若无特别好闻。这是什么味道?难道是传说中的体香?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男生有体香吗?她不知道,反正父亲没有。
父亲身上只有烟味,她不让父亲在家里抽烟,但是父亲会偷偷地开着抽油烟机抽,他的被子、衣服、身上,到处都是一股烟味,陈玩意十分反感这种味道。
她以为男人的身上都不好闻,但现在这个味道,怎么这么好闻。
这味道是秦岭身上的吗?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借住一晚还要琢磨人家的体香。
她晃晃脑袋,想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有些僵硬地躺在被子里,粗布那种粗糙的触感让她莫名觉得亲切,睡在陌生人床上的不适感减轻不少。
为了转移注意力,陈晚意开口问:“秦岭,枕头里装的什么呀?挺好闻的。”
秦岭说:“决明子,我从山上摘的。”
陈晚意有些惊讶:“这山上还有决明子?”
秦岭说:“对啊,有机会指给你看。”
陈晚意回:“好啊!”
她顿了顿又问:“你在山里住多久了?”
秦岭回答:“一个多月。”
陈晚意吃惊道:“一个多月没出去过?”
秦岭笑道:“那怎么可能,隔三差五就回村去卖药材,再背点吃的回来。”
陈晚意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聊着聊着慢慢地就睡着了。
可是秦岭却睡不着,那荆条大约只有50公分宽,上面铺上茅草虽然不硌但却谈不上舒适,再加上那个褥子实在是有点窄。他只能像个木棍一样直挺挺地平躺,侧身睡就盖不上了。
还有就是他老觉得陈晚意还在拽着他的袖子,那种黑暗之中相依为命的感觉,让他现在回想起来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听到对面床上传来均匀而绵长的呼吸,他知道陈晚意睡着了。
突然那呼吸声变得有点急促,紧接着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呜咽。
陈晚意做噩梦了。
梦里,陈晚意变成了四五岁的小晚意,她在漆黑的雨夜呼喊着找妈妈。
她没有穿鞋光着小脚丫踩在冰凉的雨水里。雨水浇透了她的全身,她睁不开眼睛,不停地喊着妈妈,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吓坏了,哇哇大哭。
秦岭听到对面的呜咽声变成了抽泣,他赶忙站起来,凭着对屋子的熟悉走到床前,摸索着轻拍陈晚意,嘴里小声地说道:“醒醒…醒醒。”
陈晚意伸出手,抓住了他右手的袖子,依旧抽噎,他又轻拍了两下陈晚意的肩膀,小声说:“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哭泣声渐渐小了下去。
秦岭想回去,可陈晚意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抱着他的胳膊,还不时发出抽泣声。
看陈晚意刚才哭的那么伤心,秦岭不忍心掰开她的手,索性坐在床边,半靠在床上陪着她,他想今天的雷雨,肯定把她吓坏了。
过了一会儿,困意袭来,秦岭慢慢地往下滑,浑身冻得冰凉。他迷迷糊糊拉过一点被子,躺到了陈晚意的身边。
秦岭的右手弯肘,陈晚意侧卧,两只手搂着他的上臂,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的睡着了。
头发散发出的香味,钻进秦岭的鼻腔,让他有瞬间的失神。
她的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像一只柔软的小猫咪,蹭得秦岭痒痒的。
秦岭僵硬地躺着,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