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在其他方面,把小福宝照顾得很好。
可是这个梳头发扎辫子,真的难到他了。
他总是抓不住小姑娘头顶那为数不多的细软头发。
不是这边滑出去一缕,就是那边偷掉下来几根。
每每好不容易扎起个揪揪,碎头发多到可以再扎一个,偏偏又拢不起来。
明怀久是真的头大。
他都弄不好,更别说关叶初。
关叶初不但不会帮忙,还就会捣乱。
明怀久就不止一次看到他去扯福宝的头发,把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小揪揪扯得更乱。
小福宝多数时候都顶着一头鸡毛毽子一般的头发。
好在她长得好看又可爱,这样的头发也透露出几分呆萌。
但现在,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前面和旁边的碎发也整理得干干净净。
头顶扎了很漂亮的两个小揪揪,看上去像年画里的可爱娃娃。
这不可能是关叶初的杰作。
明怀久想到一种可能,目光冰冷地往外看。
果然,傅闻善就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看着他。
小福宝还在他怀里扭着身体:“舅舅!舅舅!好看吗?”
明怀久收回视线:“好看,福宝长得漂亮,怎么都好看。”
“二舅舅给我扎哒!”小福宝美滋滋地说。
二舅舅?
明怀久再一次看过去。
傅闻善的笑,依旧叫人心里不舒服。
在明怀久心里,傅闻善像是藏在路边的蛇,伺机而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给你致命一口。
相比之下,明怀久更愿意和徐百川——也就是家里另外一个人打交道。
徐百川是个直肠子,长得高大威猛,面相很凶,目前在读高三,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
有什么说什么,看不顺眼就打一架。
这是明怀久和徐百川的相处方式。
他虽然和傅闻善也打架,但傅闻善说话从来不会直来直去。
骂人都是拐弯抹角。
明怀久和他打架都觉得不痛快。
在明怀久心里,傅闻善就是个阴险小人——虽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这并不妨碍他讨厌傅闻善。
“宝宝喜欢就好。明天,二舅舅还给你扎。”傅闻善开口:“也减轻一下你舅舅的负担,让他别那么累。”
不了解傅闻善的人,听了这话,恐怕会觉得他挺乐于助人的,还知道帮明怀久减轻负担。
但只有明怀久知道,傅闻善才没那么好心。
他说这些话,其实是在炫耀他得到了福宝的青睐。
他果然知道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惹怒明怀久。
明怀久看着他的目光里透着寒意。
“不敢劳驾。”他冷声说:“福宝的事,用不着你。”
“可是,怎么办,”傅闻善得意地笑:“福宝好像很喜欢我呢。”
小福宝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可她直觉两个大人好像都生气了。
她趴在明怀久颈间,悄悄去看傅闻善。
傅闻善明明在笑,可福宝总觉得,他笑得有点吓人。
哪怕笑着,也是不高兴的模样。
她搂住明怀久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叫:“舅舅?”
“没事。”明怀久收回目光,大手在福宝背后拍了拍:“大舅舅呢?”
孩子不是关叶初在看吗?
福宝学着关叶初喝酒的模样,说:“大舅舅喝酒!咕咚咕咚!”
看看时间,明怀久说:“舅舅该做饭了,福宝要不要帮忙?”
一听要做饭,福宝忙道:“要帮忙!福宝可厉害啦!”
明怀久抱着福宝离开。
小福宝趴在明怀久身上,下巴搁在他肩膀,大眼睛一直看着傅闻善。
傅闻善伸出手,对着小福宝挥了挥。
他心情不错。
只要明怀久不爽,他就爽了。
小福宝眨眨眼,也伸出小手,对着他挥了挥。
傅闻善一愣。
他接近讨好福宝,并不是真的喜欢小孩子。
只是觉得能让明怀久吃瘪,可以让他生气,他就有成就感。
可看着小女孩澄澈无辜的目光,跟他挥挥的小手,傅闻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明怀久抱着福宝去了厨房。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他弄点青菜让福宝自己玩。
傅闻善回来,不知道要呆多久,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福宝和他玩一会儿,也无可厚非。
可明怀久心里就是不舒服。
傅闻善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怀久可不想让自己的心肝宝贝接近那样的人。
“福宝……”正切菜,明怀久停下动作,叫了她一声。
小姑娘正像模像样把青菜摆整齐,闻言抬头看过来,目光纯洁又干净:“怎么啦舅舅?”
明怀久突然不知道怎么张口了。
说什么?
说傅闻善是大坏蛋,让她以后离他远一点?
正如悠悠所担忧的一样,明怀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福宝还小,他们不想让她知道,世间还有这么多黑暗和扭曲。
童年就该是天真的,快乐的。
反正他会一直在小姑娘身边,保护她,陪伴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笑笑:“没事,福宝准备做什么菜?”
小福宝立即叽叽喳喳,和明怀久聊起来。
此时,堂屋,关叶初侧身躺着,狭长的眸子微微半阖。
“初哥。”
傅闻善叫了一声。
关叶初没有睁眼,只问:“有事?”
傅闻善说:“我来之前,导师还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
“他建议我去国外进修,学校有交换生的机会。问我想不想去。”
“哪个国家?”
傅闻善说了一个名字。
关叶初说:“那你怎么想的?”
傅闻善说:“我不了解那边国情。”
关叶初说:“那边是比我们发展的好,就目前来说,不管是医学还是科技,我们都赶不上他们。但几十年,甚至十年之后,不好说。”
“那你建议我去吗?”
“你应该想好了吧?”关叶初睁眼看看他:“不然,这事儿你提都不会提。”
“是,我想去。”傅闻善说:“出国费用并不便宜,和国内读硕士研究生的费用相比,堪比天文数字。”
所以傅闻善才矛盾。
他没有挣钱的门路,虽然知道关叶初有钱,但和上学费用相比,出国费用实在是太多了。
关叶初当初救他,是受人所托。
养他到十八岁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他如今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再跟关叶初要钱——哪怕每一分钱,他以后都会还。
如今张口,依旧觉得难堪。
关叶初开口:“钱不是问题。想想你要几年不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挺期待的。”
知道关叶初不喜欢自己,也从来没感受过家庭的温暖。
可依旧奢想着关叶初可以说两句好听话的傅闻善,自嘲地笑了。
他要走,估计所有人都是欢欣雀跃,有谁会不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