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堡方圆二里,粮食储备充足,防御设施健全,是一处理想的落脚地。
攻下陈家堡后,至臻堂会众进入陈家堡避雨休整。水营亦从北江驶入西南涌,在靠近陈家堡的地方停泊下来。
大雨连下多日,时断时续,仍无放晴的样子。陈家堡外的农田已是一片泽国,北江、西南涌水位抬升,道路泥泞不堪。
在天气放晴之前,官军基本不会反攻陈家堡。因为两广“来土之争”非常严重,客家人与本地人连年械斗,官府无力弹压。
陈家堡是本地人陈忠浩的私宅,并非官府衙门。至臻堂攻下陈家堡,并未挑战官府的底线。那些颟顸无能的满清官员会大事化小,把这件事描画成普通的“来土之争”,而非天地会叛乱。
任何一级满清官府都不想自己的辖境内出现叛乱,更不敢将境内的叛乱随意上报。因为这意味着官员的失责,也意味着他们必须花大力气镇压叛乱,给朝廷一个交代。
除非事态已经扩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官军并不会积极反攻陈家堡。大雨连绵不断,也为他们消极避战提供了绝佳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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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烜攻占陈家堡,获得一个可以临时落脚的地方,暂时避开了官军的威胁。他决定趁此机会整顿部队,建章立制。
广州那边,堂主殷正仍无消息。杨烜按照香主薛昊所请,派出了十个“草鞋”潜回广州,秘密联络至臻堂旧部。
道路泥泞,阴雨连绵,这些“草鞋”也别无他法,只能在来到交通要道,四处留下记号,指示至臻堂余部向陈家堡靠拢。
杨烜在陈家堡外设置了几处暗哨,随时接应前来投奔的至臻堂兄弟。
天地会是秘密会党,创建一百余年,自有一套严密的联络手段。其手势、暗号、黑话、隐语等都别出心裁,影响深远。
譬如,天地会众喝茶、抽烟、取用火柴、见面礼节等都有繁琐复杂的手势,籍此甄别身份。
不少天地会山堂还有“秘文钱”,上面刻有独创的文字,语法艰涩,外人难以辨识。
天地会常把联络地点设于茶铺、酒肆,既避免官府注意,又方便联络。仅茶铺喝茶一项,就有“茶阵”可作联络。
不同的茶阵又有不同的含义,如“忠义阵”“忠奸阵”“磕头阵”“忠义团圆阵”“四大忠贤阵”“患难拥扶阵”等。
譬如“桃园结义阵”,用一壶三杯布阵。破阵的人取中心一杯,移开旁二杯而饮,即为对上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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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攻破紫禁城”这个茶阵,由三杯茶和一双筷子来布阵,筷子置于茶碗上。破阵时,要用手把筷子移开,然后吟上一句“提枪夺马便饮”,便是接上头了。
天地会在两广甚为盛行,影响深远。太平军起义时,便深受天地会的影响。譬如太平天国的国号,就取自天地会。
(天地会聚会的地方叫“太平圩”,办事的公堂叫“太平庄”,开会叫“太平宴”,会场叫“太平广场”。天地会兴起之地称为“太平府太平县”。天地会反清斗争叫“斗太平”。)
天地会的黑话体系完善严密,便于各部之间沟通联络。杨烜只派十个“草鞋”回广州联络堂主,而非大张旗鼓派出大队人马,原因正在于此。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扯旗造反。
若堂主还活着,他就脱离至臻堂,带上自己的嫡系人马前往广西。
若堂主死了,他就趁机夺任堂主。至臻堂经营已久,实力雄厚。若杨烜能控制至臻堂,对他的事业还是很有帮助的。
没过两天,便有至臻堂兄弟三三两两的来到陈家堡落脚。不过,他们都没有堂主的消息,只说堂主带的队伍被官军冲散,堂主本人生死未卜。
第四天,至臻堂“白扇”张运贤率领七十多个兄弟,来到陈家堡。一行人满身泥水,狼狈不堪,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张运贤是堂主殷正的亲信,深受堂主信任。他带来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殷正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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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杨烜、薛昊,张运贤悲从心起,说道:
“薛香主,杨白扇,堂主殁了!那晚,杨白扇率军支援三清观,堂主和香主各带一支人马,分头突围。我随堂主走壕沟,不幸被官军追上。
“我们使用铺盖填充壕沟,官军从背后掩杀。堂主身先士卒,反身与官军厮杀。无奈我们寡不敌众,堂主英勇战死。三百多兄弟死伤过半,只有一百多人逃了出来。
“敝人无能,没能替堂主死。我们侥幸逃了出来,在广州城外徘徊多日,无处可去。幸而碰到了杨白扇的部属,我们才知道杨白扇已经夺下了陈家堡……”
杨烜听着张运贤的话,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经万马奔腾。那晚他舍命冲入官军营垒,为至臻堂突围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殷正却自作聪明,非要带人从壕沟处突围。当晚风雨交加,黑灯瞎火。殷正前有壕沟,后有追兵,部下又没有实战经验,不败才怪呢?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殷正自己战死不说,还连带损失了一百多个兄弟,岂不悲哀?
尽管张运贤极力维护殷正,众人不难猜出殷正的失策。只是为尊者诲,大家不愿明言罢了。
张运贤是殷正的心腹,颇有些才干,被殷正引为心腹。他自恃得到殷正宠信,为人十分倨傲。现在他狼狈不堪,过来投奔杨烜,往日的傲慢荡然无存。
张运贤说完,众人感慨不已。
薛昊是二当家,理应主持大局。可他知道杨烜雄心勃勃,是当下的实权人物。
薛昊不敢喧宾夺主,只是说道:“殷堂主一生为至臻堂鞠躬尽瘁,死得壮怀激烈。他不幸遇难,是我们至臻堂的一大痛事。”
讲到这,薛昊便停住了,把目光投向了杨烜。
就这么一刹那间,张运贤嗅到了一丝异样:变天了!老堂主死了,香主懦弱无担当。如今掌握至臻堂实权的,是眼前这个才入会不久的年轻人!
果然,杨烜并不谦让,俨然已是新堂主,大剌剌地说道:“张白扇,这几天你在外面辛苦了。你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吃顿热饭。
“老堂主不幸遇难,我心里也很难过。回头,我会安排人手,为香主设置灵位、祭品,亲自祭奠堂主。”
张运贤环顾众人,发现了好几个新面孔。不用说,这些人自然都是杨烜的亲信。真是人走茶凉,老堂主刚去世,自己就失势了。
他不像陈虹、薛昊那样隐忍,一脸不忿地离开了众人。
杨烜注意到张运贤的情绪,丝毫不为所动。殷正已死,有实力、有能力担任至臻堂堂主的,舍我其谁?
待张运贤走后,杨烜召集众人,直截了当地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至臻堂不可一日无主。如今老堂主不幸战死,我们要尽快推选出新堂主。不然,我们群龙无首,遇事推诿,必会被官府所乘。”
在官军的打击下,至臻堂各部元气大伤。倒是杨烜脱颖而出,宛如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在三水县、三清观、陈家堡表现亮眼,实力飙涨。
就拿眼下来说,苏三娘、杨田、陈虹各有一支部队,对杨烜忠心耿耿,人马在九百人左右。薛昊那边有三百人,张运贤那边有七八十人,加起来还不到四百人。
若不考虑资历,自然该由杨烜作堂主。但至臻堂的惯例是,堂主终身任职,死后由香主升任堂主。按惯例,理应由薛昊接任堂主。
好在薛昊并无野心,当场表态道:“如今至臻堂内外交困,举步维艰,得由一个雄才大略之人担任堂主。我老了,难堪此任。
“杨白扇乃名门之后,智勇双全,众望所归。我推举杨白扇担任堂主。为了大局,为了至臻堂的未来,请杨白扇不要推辞。”
薛昊带头拥护杨烜,众人纷纷附和。
杨烜心里很满意,自己虽然资历不深,却通过实际行动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他慨然说道:
“既然大家推举我当堂主,我也不便再虚情假意地推辞。如今形势紧张,至臻堂元气大伤,我们更应团结一致,共克时艰。
“我年轻资历浅,若有做得不到位的,欢迎大家给我提意见。若我作了决定,全堂上下都要无条件地服从,不得阳奉阴违,不得在背后说风凉话。若大家做不到这一点,我也不愿做这个劳什子的堂主,宁可另起炉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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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连忙表态,愿意衷心支持杨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