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看着成德帝痛苦又不甘的样子,她心中隐隐生起了一种悲哀,也不全是恨了。
也不是说她不忍或者同情,就是觉得人生变幻,世事无常,不管生前是怎样的英雄,死后一捧黄土,又有何不同。
几名太医赶紧上前,略略替成德帝看了看,就退后告罪。
连萧云浅都已经放弃,他们哪有办法?
成德帝喘过一阵,又不动了。
隔了一会儿,又急促的喘一阵,身体向上弓,双手去抠喉咙,仿佛喘不过气,又仿佛哪里疼。
众人也都随着他的一惊一乍,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下意识地离龙榻远一些,看着他痛苦挣扎。
不是他们个个铁石心肠,都盼着他死,这种情况下,谁都没有任何办法。
“走开!走开!别过来!”成德帝忽然嘶声叫,猛地瞪大眼睛,眼神瞬间变的清明,忽然又有了力气,“别过来!谁敢过来?朕杀了你们,杀了所有人!”
所有人惊悚地看着他,他们谁都没有上前,也没说话,他这是要杀谁?
萧云浅在厉苍云耳边轻声说:“皇上这是回光返照,他眼前应该出现了幻象,看到了那些被他害死之人向他索命来了。”
但凡坏事做尽,
滥杀无辜的人,往往都会这样,临死之前心中所想浮现眼前。
他们不是不害怕,不是不觉得愧疚,为了他们的野心,他们在害人的时候不会考虑那么多。
等到将死之际,很大一部分人都会后悔和恐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厉苍云微一点头,不做表示,揽紧了萧云浅,也护好了在他身侧的贵妃。
只要这两人没事,其他的他都不会在意。
“杀,杀!都杀了!你们都死,全都去死!”成德帝一个翻身坐起来,瞪大眼睛,发出嘶哑而疯狂的笑声,“敢挡朕的路,都去死!贺兰渊,信阳王,你们全都去死,一个都别想活!哈哈哈——”
贵妃的脸瞬间苍白。
贺兰渊,前朝太子,她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夫君!
厉苍云脸色也有些发青,轻轻握了握贵妃的手。
贵妃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正常,垂下了眼眸。
众人则像约好了一般,一声不吭。
皇上这会儿已经开始说胡话,别接茬的好,免得遭池鱼之灾。
厉景煜心中有数,父皇这是死前想起了当年害前朝太子和信阳王的那些事了,为免他泄露太多,他上前两步:“父皇——”
“别过来!朕要你们
死!全都死,全都——”成德帝叫了几声,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眸光一直,仰天喷出一大口血,随着星星点点的血雨落下,他直挺挺倒了下去,身体弹了弹,没了动静。
死不瞑目。
不管有多少不甘,多少悔恨,多少未了心愿,身死万事皆空。
屋里死一样的寂静,谁都不敢稍有异动,连空气都仿佛已经凝固。
隔了一会儿,厉景煜声音干涩地开口:“陈太医,你去看看父皇。”
这到底咽气还是没咽气?
别一会父皇又忽然坐起来,吓他们个半死。
萧云浅不用向前看就知道成德帝已经咽了气,往厉苍云怀里靠了靠。
别看她平时胆子大,任何危险危机都能迎着上,此时却还是感到身上发冷,从心里觉得害怕。
大概是这气氛太阴森,其中牵扯的又太多,她才会心里发怵吧。
厉苍云感觉到她身体发抖,心疼万分,越发紧地搂住了她。
但凡不用她亲自守着,他也不会让她受这份罪。
陈太医小心上前试了试成德帝的鼻息,转身跪倒:“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
“父皇!”厉景煜扑通跪了下去。
“皇上!”展皇后也跪下,开始哭。
厉苍云等人全都跪
下。
不管真心假意,所有人都开始哭,一片悲怆。
丧钟响起,传出很远很远,百姓们皆被惊醒,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悲伤之中——当然这悲伤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信阳王府里,慕容熙站在院子里,看着皇宫的方向,眼神冷酷中透着一丝悲凉。
皇上死了,他和慕容家儿郎的仇,那些将士,东良城百姓的仇,是不是就算报了?
不过他通敌叛国的罪名还没有去除,事情远还没有结束呢。
厉景煜连夜登基,改国号永盛,展皇后为太后。
永盛帝还没有立太子妃,皇后之位暂时空缺,后宫暂且太后掌管。
接下来太后肯定要为永盛帝选出一位皇后掌管六宫,她就可以享清福了。
尘埃落定,太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先皇一死,再没人敢弄死她,永盛帝对她又十分孝敬,不会提从前的事,她安全了。
“朕初登皇位,还需各位爱卿多多扶持,各位爱卿辛苦了。”永盛帝坐在梦寐以求的龙椅上,掩饰着内心的激动,整个人都有些抖。
要不是先皇刚刚咽气,他重孝在身,此时都要仰天大笑了!
终于当上皇帝了,他成为这大月国之主了!
从今往
后万万人之上,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在他手中掌控,他不必再怕任何人,想想就兴奋!
群臣齐声应,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安。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必然要有很大的变动,接下来不管朝堂还是京城,都要有一番动荡,他们只能先静观其变再说。
永盛帝看着底下的朝臣对他毕恭毕敬,心中好不得意,好在也没忘了他先皇尸骨未寒,做出沉痛的表情,道:“众位爱卿,先皇大葬之事要办的风风光光,朕需安排一些事情,众位爱卿先回去准备吧。”
国丧乃大事,朝臣要穿孝服戴孝帽,要回去准备,半点不能大意。
“遵旨!”群臣应一声,就要往外走。
“各位大人,且慢。”厉苍云忽然开口。
朝臣一愣,诧异地看向他。
永盛帝心一沉,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道:“二弟,各位大人都已辛苦一夜,当回去歇息准备,接下来还有先皇的丧事要办,你无需多言,退下。”
二弟还不是想拿自己当初答应的事情逼迫自己,封他为摄政王吗?
自己已经是皇上,再也不必受二弟的威胁。
当初的事情就算他答应过又怎样,就不承认,二弟总不能当着群臣的面把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