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能跟我聊聊吗?”张秀兰感兴趣了。
张强概括说:“桂秀虽没什么才气,但吃苦耐劳、心地善良方面是没得说,娶了她真是我的福气。”
张秀兰来神了:“说具体一点。”
张强一脸幸福感地说开了:“桂秀虽长得一般,但我家也很穷,根本没有挑选姑娘的资本,她愿意嫁给我,算是我的福气,老百姓的婚姻讲究的是实在,娶老婆就是成家过日子。就新娘子而言,桂秀在我村上虽不怎么盖风头,但不论是家里的家务,还是田野的农活,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过门后,对我父母特别地孝敬,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上有四个姐姐,我结婚时,父母都年近六十,且体弱多病。桂秀忙里忙外,还要精心地照过我父母,好菜都让老人先吃,她总是吃剩下的。”
“我母亲先病重,桂秀精心服侍到她安详离世,没过几年父亲中风瘫痪在床上,严重时大小便都失禁,我四个姐姐都缩手缩脚地不愿前来,我在家时给父亲换洗,厂里要加班加点就帮不上忙,桂秀一点不避嫌地给我父亲换衣擦身。父亲瘫痪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都是桂秀一人在服侍,父亲临终时,亲属都到场,而父亲只紧紧地拉着桂秀的手不放,直到咽气。你说,服侍公公,当儿媳的哪个能做得到?但桂秀做到了。”
张秀兰有点汗颜,自己公婆病重,她虽表现了应有的敬孝,但精心照料方面跟周桂秀真是没法比。于是说:“就孝敬而言,桂秀不愧为媳妇的典范,极少人能做到,就她这份善良,你们夫妻应该很恩爱。”
张强说:“我们是很恩爱,不过她也有不可理喻的一面,就是心急脾气臭,一不顺心就发火,不过只仅仅是针对我一人,夫妻长期生活在一起,她什么样的脾性我再清楚不过了,就尽量避其锋芒,她怨抱怨完了也就没事了。不过为你的那次大吵,她真是没完没了,而且还不肯罢休地凉了我半个多月。也不瞒你说,我们这次的吵闹,让左右邻居对我好一阵地谴责。”
张秀兰就取笑说:“看来桂秀的人品已经深得人心,你是失道寡助。”
张强羞涩说:“我是被猪油蒙了眼,这恶意诽谤你的话,让邻居们都听不进去,还真是失道寡助,遭谴责也是活该。”
张秀兰见他再次道歉,心里倒有点过意不去,就转换了话题:“旁人的指责不过是说说而已,关键是我那老同学还是包容了你所有的缺点,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娶到她真是你的福气。”
张强感慨地说:“是啊!人只要没有不切实际的奢望,心态就会平衡,我们虽是社会的底层人,但有底层人的活法,只要生活得踏实,就不枉来这世上一次。”
周桂秀端菜过来,张秀兰也就不再客气地帮忙张罗,吃饭时,张秀兰赞扬说:“桂秀啊!你说你极平凡,但在孝敬公婆的事上,你就显得特别的伟大,很少有人能做到你这么个程度。跟我说说,是什么精神驱使你这么做的?”
周桂秀不当为事地说:“哪里有什么精神驱使,还不是凭着自己的良心来做事?人生病是很痛苦的,特别是老人,只要晚辈能孝敬,会帮他们在精神上减少痛苦,也是给老人一种心里安慰。在农村,我也听多了各种为媳不孝的指责,我这人好面子,自己家的老人病了,我自然得争个脸面地不能让人家说三道四,既然要尽孝,那就孝敬得透彻一点。”
张秀兰钦佩地评价说:“你的思想虽很朴实,但境界特别的高尚。”
周桂秀不愿接受:“我可没有这么高尚,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我不想让他人鄙视地评价,村里一些做儿媳的,老人病着没尽孝,死后哭丧装伤心。我服侍老人的时候,心里不是不苦,只是无可奈何,特别是服侍公公,他的四个女儿捏不上手,我心里很憋屈,也很窝火。她们可以不上门地避开,可我不能生气地一走了事,只得把怨气出在老公身上,说难听一点,我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张秀兰笑了,觉得这位老同学诚实得可爱。便问张强:“她是不是这样?”
张强调侃说:“她就这臭脾气,把自己受累的功劳用埋怨来抵消,不过我理解她,埋怨完了也就没怨气了。”
张秀兰评价说:“这点你处理得很好,说明你懂得经营夫妻情感。”
张强分析说:“桂秀属有口无心,你若针对性地计较,那她就不肯罢休地跟你不死不休。夫妻情感的经营不是讲道理,而是理解和包容,就她服侍我父亲这事来说,做儿媳的能做到这点确实是耐能可贵了,她出点怨气,你不能用道理去计较,把她功德给抹杀了,那还不是冤死了她?”
张秀兰问周桂秀:“是不是这样?”
周桂秀承认:“那当然,我就是嘴贱,心里有苦就抱怨出来,如果他不理解地用道理来计较,那我还有什么好的心态继续去服侍老人?不过他把我拿捏得死死的,用脸厚不吃亏来应付。”
张秀兰笑了:“你俩真是天生一对。”然后问张强:“你应该是一直让着桂秀吧?”
周桂秀却不承认:“他之前是一直让着,可后来就固执地不让了。”
张秀兰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周桂秀气恼地说:“让他自己说!”
张强涨红着脸说:“政府落实惠民措施,要求村委会组织50-60岁没工作的女人报名当护工,对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年人进行钟点服务,服务的内容是洗涤、打扫,还要帮着卫生擦身,女老人还可以,给男老人擦身就显得尴尬了,报名的人就打退堂鼓了,因为给男老人擦身,她们心里还是有很大的障碍。当时桂秀因接送孙女没报名,这惠民措施不落到实处,村干部就很难向上面交差,他们就想到了桂秀,因桂秀服侍我父亲事例在村里出了名,村干部就上门找她,希望她带个头,她居然答应了。”
张秀兰惊讶地望了望周桂秀。
周桂秀说:“钟点服务是多劳多得,我答应还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凡事总得有人带头,我出面做了以后,许多人还不是跟着做了起来?”
张强在意地说:“她们分配的是女老人多,而你分配的是男老人多。”
周桂秀说:“你就是思想僵化,觉得女的给男的擦身有伤风化,这种服务就像医务人员,哪有男女之分?你爸的身子我不也擦了吗?”
张秀兰对张强说:“既然服务对象都有男老人,你就何必去在意嘛!”
张强辩解说:“张秀兰你有所不知,竟有几个老不正经的思想特别肮脏,他们生活虽不能自理,但在享受擦身时,手对服务女工很不老实。”
“桂秀,是不是真的?”张秀兰惊讶地问。
周桂秀点了点头:“在我服务的这些男老人中,曾碰到过两个,想摸我,说会给点小费,我严厉的制止了,并向村干部作了汇报,村干部就警告他俩,再动机不纯就取消他们的服务资格,他们从此就不敢了。秀兰,我是诚实地告诉了他,可他对此耿耿于怀起来。”
张强解释说:“我知道你正气,可老色鬼摸护工得手的绯闻还是传了出来,于是就有人打趣地问我,你家桂秀被摸了没有?让我羞以解释。”
周桂秀说:“人正还怕影子歪?老不正经的毕竟没几个,我服务的两个后来不就老实了?”然后又对张秀兰说:“可他心里就解不开这个疙瘩,好像我是在做伤风败俗的丑事,阻止不了我,就生着闷气,直到我过了年龄退下来为止。”
张秀兰特别佩服周桂秀的勇气和正能量,既为家庭收入,又不为金钱所动。便又问张强:“桂秀不做了,你就不再耿耿于怀了吧?”
张强点了点头。
周桂秀不服地说:“要不是年龄限制,否则我会继续干下去,毕竟收入可以,你也不是看到了吗?这个职业现在成了抢手的行当,许多人还争不到呢!”
为不让张强难堪,张秀兰就不再探讨这话题,想到了班里聚会的事,便对周桂秀说:“听说六班要组织一次聚会,你有什么看法?”
周桂秀说:“看法没有,但我不想参加?”
“为什么?”张秀兰笑着问。
周桂秀有点苦涩地说:“刚才听你介绍说,班里的同学都很优秀,我是最平凡的一个,觉得无脸面对同学。”
张秀兰劝导说:“刚才给你介绍的班里有成就的同学,平凡的同学不是没有,据我了解,赵秀珍、金菊妹、赵雪刚、陈光辉、王桂花、沈龙根的人生也跟你一样的不如意。再说,同学聚会在意的是同学情,大家身份平等,见面都会尊重,没人会居高贬低。”
“那不一定。”周桂秀说:“就陆贵明这种人,听我老公说,他就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人渣,我就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人,难道你愿意面对?”
张秀兰让周桂秀问哑了,心里对陆贵明猛地产生了厌恶感,也就不再规劝的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