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欢龙就开门见山:“说说你过去的家庭。”
李仕忠就说开了:
他爷爷在解放前混过土匪,在外作恶多端,在内横行霸道,让村民们既怕又恨。解放了,新的人民政府成立,在镇压土匪时,村民配合公安部门把他捉拿归案,虽没命案挨枪子,但还是判了重刑,结果死在监狱里。
奶奶不得不接受劳动改造,她体质本来就很差,劳动又把身体拖垮了,再加上缺乏营养,在李仕忠出生那年去世了。
受家庭历史的影响,李仕忠父母的性格变得很懦弱,一直夹紧尾巴做人,而村民们就是不怜悯,缘由是李仕忠爷爷对每家每户都欺凌过,一些上年纪的人更是一直耿耿于怀。扬言父债子还,虽然不能动手打,但嘴骂出口恶气总可以吧!
李仕忠父母的认命屈从,也影响到李仕忠的生性,打懂事起,就低人一等地沉默寡言,遭同龄人欺负也不敢吱声,只得默默忍受,而对于李仕忠遭受欺凌,人们非但不同情,还嘲讽说,“上辈人作恶,理应让下辈人偿还。”
好在这“偿还”没有剥夺李仕忠的读书,由于没有玩伴,他也就认真读书,一直到初中毕业,为了能让儿子能多读点书,父亲就恳求大队干部,争取到了读高中的名额。
“那你在读高中时,为什么像一个闷葫芦?”庄欢龙打趣地问。
李仕忠解释说:“读了高中才知道,自己的成绩跟同学们差距有多大?说心里话,我这个人很愚钝,同学们在课堂里都各自用功,我也不好意思请教。虽然我是闷葫芦,但意识总是莫名其妙地走神,以至让郝老师抽读闹出了笑话。”
庄欢龙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在语文课上,郝老师讲解鲁迅写的小说《故土》,见李仕忠注意力不集中,就罚他站起来读课文,课文中有一句“润土,给老爷磕头”李仕忠读成了“润土,给老子磕头”,引得同学忍不住地发出了轰动大笑。
便笑笑说:“你当时也算是给沉闷的教室活跃了一点气氛,高中毕业后是怎么搏击人生的?”
李仕忠苦涩地说:“哪谈得上什么搏击?只想着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接着便叙述:
父母对命运的认同,也潜移默化给了李仕忠,为不让人歧视,他决定老老实实做人。读了高中的他,自然懂得命运应该掌握自己手里,人生踏上社会,想要改变人们对他家庭的看法,自己必须在劳动中有好的表现。在生产队,跟他年龄相仿小年轻共有七个,其他六人对队长安排农活,就以还在长身体为由而的嫌重拣轻,他没有这个底气,只得默默承受,跟着壮劳力干,而壮劳力干的都是重活,扁担是主要的劳动工具,挑河泥、挑麦子、挑秧、挑稻穗等重活,为了不输他人,担子再重他硬扛着,身体再累也硬撑着,好在他体质好,又年轻,没有被压垮。
做老实人也有优越的一面,他的任劳任怨,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他的重在个人表现,也让大队干部看在眼里,每年的大潮汛,大队组织抗灾防涝突击队,就指名让他参加。
有一家村民的房子坐落在河道边,河水渗透地基成了危险房,需要把里面的家具搬离,李仕忠就找最重的家具扛,并清理到最后一个。
潮汛退了后,墙体遭受了很大的破损,让这家人很忧愁,李仕忠就主动帮着巩固墙体,又独自帮着把家具搬了进去。这家人有一个女儿,比李仕忠小一岁,他们都到了谈恋爱的年龄,姑娘的父母很感激李仕忠的专程帮忙,而他的老实本分在大队是出了名,觉得女儿嫁给他不会吃苦,便跟女儿说了,女儿答应后就托人来做媒,李仕忠见过那姑娘,就一口答应。
两人到了年龄就结婚,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政策提倡只生一个,有传统意识的他们觉得很幸运,李家虽单传,但传香火有望,自然得精心哺养,小家伙日长夜大,虎头虎脑令人喜爱,老父亲对孙子极为溺爱,一直是百依百顺。
可让李仕忠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家上二代人都是本分老实,到了第三代的李光明,性格特别的刚烈,打小就霸道地欺负同龄人,比他大一二岁的同伴都怵他。
让李仕忠气得吐血的是,被李光明欺负的同伴的家长竟恶言诅咒起来,说是“土匪种”断不了根,他一气之下就毒打了儿子,可每毒打一次,儿子竟叛逆一次,把怒气出在告状的同伴身上,并专门去寻仇,让这些同伴见了他儿子的影子都害怕地躲避。
李仕忠心里有说不出的苦,他忍辱负重表现终于避免人们的歧视,可儿子竟遗传了太爷爷的基因,在同伴面前恃强凌弱,遭受了人们的恶毒的诅咒,而他偏偏无奈的是,自己还教训不了儿子,随着儿子的逐渐长大,李仕忠教训不了也就无奈地放弃了,自认这辈子注定命苦。
李光明高中没读完竟辍学混入了社会,和一帮混混到处敲诈勒索,儿子不学好,李仕忠成了众矢之的,纷纷谴责他教子无方。
可他管教儿子不是不严厉,之前他只听爷爷的劝,老人过世后,他就不再听任何人的话,他母亲哭着求都没用,在李仕忠也就心灰意冷地不再操心,他心里作了最坏的打算,若儿子惹事犯法,也只能让法律来治他的罪。
让李仕忠因祸得福的是,儿子却敲诈到钱小娟的小店。如果没有钱小娟的以德报怨,让李光明的良知有所发现,李仕忠认为,他们夫妻会一直陪着儿子受人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