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教室大楼三上三下,其他五个班的教室内常传出欢乐的喧闹声,唯独六班的教室是沉闷的。操场上也如此,课间十五分钟,其他五个班级的学生都会去操场上散心,却没有六班学生的身影,就是出现,也大多是去厕所方便。
大家不愿走出教室,主要是不想让其他班的同学羞辱,就大放厥词地拿庄欢龙开涮,一个“四脚朝天”就吓得全班学生不敢乱说乱动。
针对班外的同学大肆污辱,班内的同学选择沉默,而被羞辱的庄欢龙因吃过亏,也就不再“单枪匹马”地去“针锋相对”,尽管“文斗”他能“稳操胜劵”,但“武斗”肯定会“一败涂地”,他似乎明白了“人心涣散”这个词语的含义。
当然,也不是每个都自卑,有三位同学还是有点自信,除姚祖民外,还有两位是季皓白、杨大弟,他俩在教室里有时会忿忿不平,对其他班的同学予以嗤之以鼻,可每当早上去教室时,面对他班同学的挑衅,底气全无地不敢对仗,他俩只能称之为“夜郎自大”。
心里不平的庄欢龙仔细观察过,班里同学几乎没有尊严,更没有“团结一致”的凝聚力,大家相互间的交谈也很少,若有交流,也只是课本难题的探讨。课间虽都不出去,但教室里的氛围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每每有政治的宣导,脸色统一的标志是自卑。
这是庄欢龙当时的认知,现在仔细地回忆,敏感地感觉到有几个同学的自卑比较特别:全校公认的校花——江柳,自卑的反应是她脸上没有笑容,眼神总拒人千里之外,虽不居傲,但神色冰冷,让其他班的一些男生封她为冰山女神。
洪国辉身材高大,气质非凡,显得特别稳重,但不愿跟同学交流,自卑的神色是孤僻;张伟其、陆明光的自卑方式是沉默,眼神好像看空一切,对校内发生的任何事没有一点好奇;苏建民志在用功,在课堂上“埋头啃书”,自卑如同一个“苦行僧”。
班里的24位女生,大多文静秀气,可她们的脸蛋在自卑中失去了少女秀美的光泽,就美貌第二的许彩芳算是有点个性,不卑不亢地展示着她那独有的妩媚。
政治老师读报还能听得进几句,解释起来全都是屁话,农村的那句土话“龙生龙、凤生凤、贼的儿子会打洞。”每次当作紧箍咒念,让同学们很厌恶,但有什么办法,他任教的是政治,代表的也是政治。
对此,庄欢龙很是想不通,他心里很不服,认为出身不能选择,而且作为子女都是无辜的,但他不敢质疑。
再说,他已经是高中生,有了一定的思维能力,同样是学生,在同一空气中呼吸,班外的同学能舒畅,班内的同学就压抑,他在心里只能悲哀。
有了思考能力的庄欢龙也只能告诫自己,内心就是不服也得认命,郝老师就是鲜活的事例,无疑是以卵击石,结局肯定是开除。
庄欢龙也知道班里的同学跟他一样地内心有抗争,大家只不过是表面上沉默,内心都有一种不服输的意志。
事实也是如此,一次学校组织篮球比赛,罗明祥、洪国辉、郭宝泉、蔡小松、徐兆祥、周金虎六名同学作为六班选手,一路淘汰对手进入决赛。可令人失望的是,最后竟被取消决赛资格。
金凤美在学校的歌泳比赛上,一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清唱,响彻了整个校园,可评比还是不给名次。
这对六班打击很大,同学们的自卑阴影也就极度加深。
其余都各不知晓,谁都忌讳问,谁都忌口说。尽管如此,沈凤英那所谓的“野种”的秘闻,还是被她同村的其他班学生曝料了出来。
因这是对人格的严重污辱,丁校长震怒了,就对曝料的学生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并在早操场合告诫全校师生,不准随意污辱六班学生的人格,污蔑风随即刹住,何谓“野种”,庄欢龙也就不得而知。
沈凤英是个坚强的女生,她竟坦然面对各种好奇的眼神,没有过多的伤感,庄欢龙特别钦佩她的淡定,这位既秀气又漂亮的女生,遭人如此污辱,让他极为怜悯。好在班里的同学都同病相怜,没有一个鄙夷她。
沈凤英的遭遇,让同学们都为自己的“家丑”守口如瓶。庄欢龙认为,60名同学,痛苦的滋味会有60种,正确地说,应该是59种,因为姚祖民解脱了。
庄欢龙除了知道自己的痛苦滋味外,能感受到一点的是郝友和沈凤英心里痛苦的滋味,其他同学就不得而知了,因大家都各自防范,从不交流心里的痛苦滋味。
毕业的成绩,六班毫无疑问是最好,本来是从好成绩中筛选出来的,每学期的总体考试成绩总要远超其他五个班,可有什么用?成绩再差也会发一张奖状式的高中毕业证书。
走出校门也不会让社会看好,除了姚祖民。
毕业时的告别,六班同学们的脸是苦涩的,大多是默默离开,庄欢龙只跟郝友说了下珍重,没跟其他同学道别,也不知道同学间有没有相互道别,就是有也没有美好的祝愿,因为大家的心里对日后人生都没有指望。
庄欢龙收回了追思,不由得哑然失笑,郝老师的教诲也得到了印证,只有掌握了知识,人生才能有所作为,如今,六班学子的人生成就是真正地胜过了其他五个班。
而让庄欢龙深感遗憾的是,除了郝友他清楚,沈凤英的“野种”只听闻,她的家庭到底是什么问题?也是不得而知,其余的同学们都守口如瓶。当年他虽好奇,但不敢询问,毕竟谁都忌讳,而走出校门,大家各自返家庭,岁月远去,庄欢龙有幸碰面的同学极少,他一直存有好奇,让60名同病相怜的学子成为了六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