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回大地。
空旷的城市又被候鸟般回来的年轻人们填满。
燕华产业园附近这片区域重新热闹起来。
开完春节后第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之后,郭兴与白穆独自留在会议室。
出门前,苏悦用目光问道:“需要我支持吗?”
郭兴轻轻摇了摇头。
苏悦一脸遗憾。
“人家小姑娘还是很想参与我们这次讨论的,毕竟,她也知道我们打算股权融资,虽然你还没有对全体员工宣布。”白穆笑道。
“还不到时候,她还需要一两年的沉淀,她还不够成熟。”
“说得好像你已经很成熟了似的,你不过就比她大一岁嘛。”
“但是我有你啊,你已经足够成熟了啊。”
“......”
“我是想,毕竟我们股权融资八字还没一撇,她也知道我们现金流情况,如果现在参与进来,会抱有很高期待,万一我们融资不顺,我担心她心态上撑不住。”郭兴解释道。
“有道理。不过,你别忘了,她的姐姐可是著名律师,股权融资这事,少不了要聘请专业律师的。”
郭兴瞥了白穆一眼:“等有需要时再请呗......你是想见她姐姐了吧?她姐姐可是有固定对象了。”
“......”
郭兴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拿起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下了3和5两个数字。
白穆没说话,直接走上前来,把这两个数字划掉,在它们下面各自写了2.5和4.5。
“你干什么?”
“3和5是半个月前的情况,今天我们已经没有这么久的命了。”
郭兴沉默。
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曾经看到一个说法,人的衰老不是线性发生,而是一瞬间断崖式出现的。突然在人生的某个时刻,你就觉得你老了,而且在往不可逆转的凋零道路上狂奔。
对于他来说,压力也是如此。
创办兴能中和两年多以来,尽管遇上过很多困难,郭兴都从未感受到今天这样的压力。
这个压力,在最坏的情况下,如果在未来两个半月之内都无法得到释放,他的事业将画上句点。
团队20个人的职业生涯、甚至他们的家人,也将承受这个后果。
而这后果,或许原本是他们不必要承担的,如果他们当初选择不加入兴能中和的话。
如果连20个家庭都挽救不了,何谈拯救人类的家园?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看着面色冷峻的郭兴,白穆叹了一口气:“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有往前冲,跟时间赛跑,在我们的现金流枯竭之前,完成融资交割续命。”
“就是这么简单。”他又补充了一句。
郭兴也从刚才那种骤然而至的压力当中摆脱出来,点了点头:“嗯,开源节流,双管齐下。”
“节流?”白穆问。
“是的,我们几个核心人员的工资得降一降。我相信你是没有问题的,苏悦有她家的苏大律师在,也应该没问题吧。其他几人,我们分头做工作。”郭兴诚恳地看着白穆。
“......”
当然,白穆是赞同郭兴的。
如果公司都活不下去了,多拿一个月工资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郭兴说得对。
我的确有钱啊,只不过还不够有钱。
“我们分工,我去找FA,你去看看你已有的关系网中有没有做风险投资的,我们一起行动。”
听见“关系网”这三个字从郭兴嘴里说出,白穆一愣。
这种感觉就像过年期间他听见自己那个平时一副花花公子做派的侄子说新年愿望是“用功读书”一般。
看着有些错愕的白穆,郭兴认真解释:“因为我一个投资人都不认识——当然,魏哲除外,只能通过苏悦去找FA公事公办,而你应该有一些渠道,加上你们家亲戚做企业的也不少,总归可以直接介绍投资人的。如果可以省略掉FA这个环节,何乐而不为呢?毕竟FA也要抽掉几个点。”
每个人都是在现实中成长的,白穆突然发现,郭兴又变强了。
但是,他并没有变秃,乌黑的头发依旧浓密。
真是羡慕啊......
“这个思路可以,至于FA,我这边也可以帮忙看看,毕竟,我也听叔叔们提起过,他们也用过FA,可以让他们推荐一些靠谱的。”
“也好......靠谱的FA还是很重要的,就像靠谱的房产中介一样......另外,都这个关头了,我们就怎么好使怎么上吧,也不用讲什么分工了,我们两个人实行饱和式攻击。”
“我们就两个人,你也好意思称之为‘饱和式攻击’?也太容易饱了吧?吃包子填饱肚子也至少得三个吧?”
“......”
“既然我们无所不用其极了,有没有考虑过债权融资呢?”白穆问。
“债权融资?”
“就是贷款或者借钱。”
“坚决不考虑。”
郭兴满脸嫌恶。
“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老家村里的很多纠纷,都因为借钱而起......”郭兴双目变得有些深沉。
“你不是说你们那儿是穷乡僻壤吗?还有钱借?”
“就是因为穷,所以钱值钱,命反而不值钱。很多械斗的起因,在你们看来,简直不敢想象。”
“......”
白穆的确不敢想象。
但是他已经理解郭兴对于借钱这件事的深恶痛绝从何而来。
不借,那就不借吧。
“好了,那我们商量商量这次的估值策略吧。你有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