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拼命挤出地铁站。
周一早上的早高峰地铁，每周她都要体验一次。
每次在临近出口的那段台阶上，她几乎是双脚腾空，被一个接一个鲜活而散发着香水、汗臭、包子和头油味道的肉体给接力传递上地面。
像是在人肉传送带上的物品，惶恐而无助。
今天因为临近春节，人流少了很多，可依然很挤。
以往，摆脱这段旅程之后，在相对空旷的街道上，她总是感到无比畅快，边跳边走去上班。
因为马上就能看到郭兴了。
但今天，她的步伐有些沉重。
不知什么原因，白穆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郭兴的脸色也一直很阴沉。
加入公司一年多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氛围。
问及白穆的去向，郭兴总是敷衍地回答她：“他去拜访客户了。”
可是，拜访客户不需要带电脑的吗？
白穆的笔记本电脑可是一直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合都没合上。
那闪动的屏幕保护程序像是在眨眼挤兑郭兴。
“你这个谎言也太拙劣了吧！”
慢慢地走到公司门口，苏悦深吸了一口气。
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回过头，园区的行人们都在疾步上班，没有谁把视线投放到这边来。
“难道是心情有点down引发的错觉？”
苏悦摇了摇头。
一进公司大厅，她便看到会议室里的郭兴。
郭兴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挺漂亮的。
还有点面熟。
原来是许莎。
她怎么来了？
苏悦心中有一丝丝失落。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放好随身的包，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这么一大早的，麻烦你过来了。”郭兴对许莎说。
白穆不在的日子，还好有她。
“没什么，我正好待会儿要去隔壁园区拜访一家风电技术企业，想着顺路来你这儿转转，也看看周末你跟魏老师聊得怎么样。”许莎笑道。
郭兴盯着这张光彩照人的脸，迎着她有些期待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他很快组织好了语言。
“我不喜欢他。”
唉，还是直接说出来爽，比去构思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修饰辞藻省心多了！
许莎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呢？”
“我觉得......他有些装腔作势，而且......谈到你的时候，有些油腻。”
许莎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热。
我问他跟魏哲聊得如何，问的明明是他们谈融资的事情，他却因为魏哲对我的态度而不喜欢这个人！
“你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或许需要加深了解？”许莎还是想帮自己的老师说句话。
“这个跟第几次见面没关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有一些争执，但并不影响我们......”说到这里，郭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卡壳，不知道怎么描述，于是便含糊地跳过：“......你懂的......他不是一个真诚的人，至少，前天在我面前不是。”
事实上，许莎毕业之后，也没有再跟魏哲见过面。
不知怎的，她相信郭兴的判断。
只不过，她也不想把自己的老师就直接定性了。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我觉得他还挺真诚的，也许......进入投资机构之后，环境改变了他？”
“也许吧。”郭兴决定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毕竟魏哲也是许莎的老师。
“那，你们有融资需求吗？”许莎问。
“有肯定有。应该说，我们过去两年因为绝大多数时间是以外协项目和政府项目为主要业务，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也没有考虑过融资的事情。但上了产品之后，花销明显增多，现金流压力一下大了起来。”
“魏老师他们愿意投吗？”
“他当然愿意，不过，一方面，他还要去向他们合伙人汇报，他做不了主，另一方面，我不喜欢他。”
“......”
“我的理解，融资这事情，应该也是讲究一个两情相悦，对不对？他们有钱，我不愿意，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吧？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
许莎扑哧一笑：“你这个比喻......当然，我也是这么理解的。不过，如果你们不要他们的钱，始终还是需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啊。”
“嗯，的确如此。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还挺感谢他的，至少给了我们一个新的思路，可惜......”
郭兴刚想脱口而出：“可惜，白穆不在这儿，我找不到人商量。”
但他马上及时止损。
家丑不可外扬。
更不能扬给美女。
而且，这个美女还是许莎。
“可惜什么？”许莎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什么，我是想说，可惜我们精力有限，没有太多时间去找融资。我们现在20个人，都还没有专职的人事和财务呢，全靠......白穆和苏悦。”
这时候没法不提白穆的名字了。
否则就是欲盖弥彰。
许莎点了点头：“的确，你们现在需要把所有的资源都聚焦在产品上......话说，白总呢？他今天不在嘛。说实话，我接触过很多企业，有像你们的创业企业，也有一些成熟企业，高管团队像你们那样年轻有为、珠联璧合、彼此互补又完全无条件支持和信任的，真的不多。”
“哦？你才接触我们这么几次，就能发现这一点？”
“是的，都在细节里。我可关注细节啦。”许莎笑道。
郭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白穆他......出去跑客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