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
裴枍有些吃惊:“阁下竟认得我们吗?”
“害,也别阁下来阁下去的了,叫我青淮就行,那些乱七八糟的敬语听得难受,也不用跟我讲什么礼仪,我不讲究这套。”
说着,动作熟练地往椅背一靠,左脚踩上椅子,一手搭在了膝盖上。
“也不用吃惊,这年头,谁还没听过‘南雪北寒’的名号啊。要是不认识,我救你们干嘛?”言语神色间都带着张扬。
莫名的,裴枍对眼前的人有了好感。
是个可以交朋友的。
傅柃“切”了一声,似嘲讽似不屑。
青淮也“哼”了一声,霎时间,两人之间似有火药味弥漫,只差一簇火苗,怕是就要彻底炸开了。
裴枍有些头疼,也不知这两人在他醒之前发生了什么。
稍稍上前一步隔开了两人的视线,问道:“阁……青淮,请问,此地为何处?”
青淮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幼稚,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把脚放下,整了整衣袖:“这里是悬照岛,你们被浪冲上来了。”
顿了一下,青淮瞟了一眼傅柃,幽幽道:“啧,抱得死紧,掰都掰不开。”
裴枍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脸有点热,但到底是绷住了,抿了抿唇,道:“见笑了,不知可有什么能报答的,我们定当尽力。”
“报答啊……”青淮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茶杯,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至于是什么事……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就告诉你们。”
“这……”裴枍有些为难,到底是救命之恩,怎可如此简单地报答。
傅柃也清楚自己的道侣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前一步拦住了:“既然他都说了只要我们答应他一件事,那定是够了的,你也别和自己过不去,是吧,青兄?”
青淮的眼角抽了抽,到底是留了手中的杯子一条活路,深吸一口气:“是啊,够了,裴仙师不必介怀。”
如此,裴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便多谢了。”
“嗯,你们可以走了。岛民虽然友善,但并不是很喜欢外来人久留,以后我去找你们。”
“既如此,那便告辞了。”
“我就不送了,慢走。”
裴枍作了个揖,牵着傅柃离开了。
身后,青淮望着他们的背影,神情严肃,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张扬开朗,眼神晦暗,却又说不出的温柔,喃喃道:“双子……你会在附近吗?”
裴枍牵着傅柃手,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
傅柃心惊肉跳的,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我错了。”
语气中是七分诚恳三分委屈,微微耷拉着脑袋,手还捏着裴枍的袖子。
看起来委屈极了。
裴枍轻叹了口气,转过身,道:“错哪了?”
傅柃心下一喜,也没表现出来,认错道:“不该无礼。”
裴枍无奈,他最受不了傅柃撒娇装可怜了,现在能怎么办,只能放过他了。
“下次不可无礼。”
那这样就是没事了。
傅柃嘻嘻笑着,突然靠近裴枍,为他理了理头发,趁机低声道:“这岛不正常,我们快走!”
然后又退开,脸上仍是不正经的笑容,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裴枍微微摇头:“你啊。”
接着神色自然地往海岸走去。
周围是些小木屋,用栅栏围了小院子,院子里搭了架子晒渔网。
一些男人搭着汗巾扛着锄头回来,女人们收了衣服,闭了灶,赶忙迎了上去。小孩子们还在乱窜,沾了一身泥,咯咯笑着,在一声声的呼唤下互相道别回了家。
很平常的一个小渔村。
平常得有些不正常了。
这岛上丝毫没有被风暴摧残过的样子,岛民们看似是在做着自己的事,可实际上,却都在暗中盯着他们,视线多得渗人。
两人面不改色走到海边,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之前被自动回收的剑,准备御剑离开。
然而刚飞到海面上就撞上了一道结界。
“怎么会有结界?”傅柃抚上结界,拍了两下,确认只是普通的保护用结界。
裴枍也查探了一番,发现是个包容了整座岛的大型结界:“应当是护岛用的,下了限制,我们应是在限制对象中。”
“能看出限制是什么吗?”既然是护岛结界,傅柃也不好开个口子出去,那样做就是罪过了。
“嗯……”裴枍点了点头,脸色却不太好,“心怀恶念之人,必死。”
若是他们死了,倒还能说他们心怀恶念,可如今,困住他们是什么意思?
“先回地面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傅柃神色紧张了些,拉着裴枍降到了地上,又放出神识在周围探查了一圈。
“还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应该没被岛民看见。”
裴枍顿时明白了,微微皱了眉:“也不知岛民是否清楚结界的限制。”
傅柃一手点上裴枍眉心,用拇指轻抚,笑道:“皱了眉就不好看了,乖,宽心点,我们先隐去身形,慢慢想办法。”
裴枍微微别开了头,隐去不自在的神色,脸虽然发热了,却又没红。
傅柃爱惨了裴枍这个样子,笑着一把把人抱进怀里,同时隐去了身形。
这结界年头虽久,却保持得极好,几乎看不出哪里有损坏的痕迹,且结构严密,是极牢固的,其中编入的杀招也够凶狠,一招几可致命。
也不知是谁设的结界。
结界和阵法不同,阵法可以顺着该阵的走向一一解灵破阵,而结界,除了让自己成为限制之外放对象外,就只有强行破坏这一个方法了。
两人试图找出其它的限制,但多次查探后,都只有一个结果:此结界的限制对象只有“心怀恶念之人”这一种。
而对待限制对象的方法也只有一种:格杀勿论。
这样说明他们的确没有触犯限制,只是出不去而已。
看来有人不希望他们离开这里。
已经入夜,虽然已是暮春时节,在海风吹抚下,还是会有凉意。这点凉意对修士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傅柃就是看不得裴枍受苦。
每每这种时候,傅柃就暗恨自己内丹属水而不是火,可那有什么办法,北海傅家世代主修水系,哪生得出一个火系修士。
可裴枍也是水系修士,他们俩只能相通,不能互补。
“不然,我们去……去那个青淮家借……借宿一下吧,你也累了。”
裴枍看着傅柃全身上下每一寸都透着“不想去”的气息却还是要去的样子,心里倒是暖了,却不想勉强。
哪知刚一张口,就被傅柃打横抱了起来,抱起来就跑,活像是个抢人的。
“没事,借个宿而已,他又不能吃了我。”
夜深如墨,只偶尔几户人家透着亮光,海风中夹杂着浪拍岸声,混着小儿啼哭和一声声温柔的歌谣。
空气潮湿,带着些腥咸的味道。
裴枍整个人窝在傅柃怀里,感受着坚实的臂膀和有力的心跳,很温暖。
无端地,裴枍脑中冒出来个念头:要是能一直如此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