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炼狱的景象不复,纯白色再次覆盖了空间,一切像是回到了原点。
傅柃强迫自己忽略脑内钝痛的余味,告诉自己要思考。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神级遗迹。
他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自负。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轻松闯过神级遗迹?
傅柃没有去管裴枍,只是不再捂着木兮的眼睛,改为抱着,将头搁在木兮的肩膀上。
“怎么了?难受吗?”木兮被傅柃护得很好,一点伤也没受。
他转过身,回抱住傅柃:“对不起,让你受伤了。这不是丙级遗迹,对吧。很危险吧,所以,也保护好自己好吗,不用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我要你平安。”
傅柃在木兮的颈窝处深吸一口,闻着他身上特有的熏香味:“我一定让你平安地出去。”
“是一起平安地出去。”
傅柃绽放了笑意,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是用传音,裴枍并不能听见两人在说什么,但,看眼前这又什么都听不见的情况,估计是碰到什么困难了。
但,不论他想干什么,他都无能为力了。
净道还能再用一次,就是怕傅柃不肯用。
不,是一定不会用。
裴枍自嘲地笑了笑。
傅柃再次集中精力观察思考,他弹出几个灵力弹,试探性地打在一些地方,灵力弹炸开,却没有任何影响。
怕威力不够,傅柃加大了力度,连番轰炸。
这倒有了点效果——纯白空间被炸出了个小口子,露了炼狱的景,但很快又补上了。
这幻阵确实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但并不完全是,应该还有其他阵法掺杂在其中。
是什么?
傅柃虽说对阵法有些研究,但如果真要论起来,完全可以说是只懂了些皮毛,毕竟阵法一门博大精深,变化万千,光基础阵法便有许多,更别论后人在基础上改良改变后的阵法。
在阵法上有顿悟的,大多还能自创一些。
如此,傅柃在阵法一门,不过入门而已。
但,再复杂的阵,也不过是由基础演变而来,总会有相似之处的。
傅柃放出神识,开始摸索阵中灵力走向。
一刻后,傅柃骤然睁眼,眼中满是震惊——他找不到一丝灵力!
这不可能!
除非仍未入阵,否则,一旦入阵,隐藏得再好的阵法也会有灵力飘散。
如今却什么也没有!
神与半神真的有那么大的差距吗?
不,不会。
傅柃否决了这一猜想。
无论如何,每种力量都是在天道法则之下的,不会有不合理的力量出现。
傅柃惊觉,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
……
仇幽一直在密切监视着傅柃一行人的一举一动,自然是看到了傅柃此时震惊的样子。
“天选之人,也不过如此。”语气中是轻蔑,更是畅快。
若是别人说这话,青淮一定会反驳,但偏偏是仇幽说的。
这是仇幽一辈子的心结,也是他的恶梦。
“你到底想怎样?”
那日,他被仇幽带回来后,就被限了行,不允许出地宫,如今倒又放行了。
是啊,人都进了遗迹了,他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了。
仇幽被这话刺了一下,转头的动作有些僵硬:“……我不会伤害你的,一丝一毫都不会。”
青淮心想我当然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因为傅柃划了我一道口子就去把人打一顿。
见青淮不说话,仇幽急了,想去抓青淮的手,却被火烫了似的弹开:“……你相信我,我……”
青淮一把抓住了仇幽收回去的手,正色道:“我若不相信你——我们俩如今算什么?”
仇幽挣了几下没挣开,便放弃了。
他没有说话。
他不敢说。
他怕。
怕说了之后,发现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是幻影,轻易就散了。
青淮就看着他,也习惯了,这么久了,眼前这人是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
这个人,太卑微了,活得卑微,爱得也卑微。
笑了笑,青淮放手:“行,先不说这个,我们先来谈谈,遗迹的事。”
仇幽呆呆地没动,过了一会儿才捂着青淮抓过的地方,似是回味,似是想留住这温度。
“……是,”声音沙哑,仇幽咳了几声后才又开口,“是傅柃一直没能完全恨上裴枍,遗迹里刚好有合适的,所以才……只是没想到傅柃这么没用……”连第一关都破不了。
青淮也没想到,毕竟这第一关对他来说是不难的。
看来还是把傅柃想得太厉害了。
“他也没好好学过阵法一门,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可以了。”
这遗迹是仇幽父亲留下的,巧的是,仇幽这一族从祖上开始个个是玩阵的好手,到仇幽这里,这布阵的本事已经不是“出神入化”可以形容的了。
仇幽没有反驳。
“然后呢?引他们到中心?”
“是,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他过不去的话,我只能把阵移过来了。”
青淮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让你平时欺负裴枍,现在好,堂堂一个天选之子,连第一关都过不了,遭报应了吧。
可不是活该。
“我是阻止不了你了,我就问你一件事——事成之后,裴枍会不会死?”
“不会,不需要,你……”
“行,那我不管了。”
“什么?!”仇幽正想往下劝,一时没反应过来青淮的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仇幽兜帽下的眼睛迸出了希望和喜悦的光,手都有些颤抖。
青淮无奈一笑:“我说,我就不管这件事了,再怎么说,除了你和裴枍,其他人与我无关。”
他不是什么富有同情心的人,也不愿过于,不,是压根不想管与他无关的人。
仇幽笑了,因为喜悦。
许久不见的笑容。
青淮很想看看,他很久没见过仇幽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么想着,他朝仇幽的兜帽伸出了手。
仇幽害怕地躲开了。
看他这样,青淮不免有些心疼,朝他招招手:“乖,过来,让我看看你。”
仇幽愣了一下,还是乖乖过去,把兜帽拿了下来。
这下,满是伤痕的脸暴露无遗。
青淮很平静,只是脸色沉了下来。
他抓过仇幽的手,把袖子往上推。
干涸的血覆在狰狞的伤口上,触目惊心。
青淮发狠地往伤口上撒药,包扎的动作也重,仍是一言不发。
仇幽慌了,顾不上疼痛,按住了青淮的手。
青淮生气了,非常生气。
“对不起,我……我不是……我……”
“疼吗?”
“我……”
“我不管你疼不疼,我疼!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你这又算什么?啊?你说话啊!”
仇幽自知理亏,半晌没说出什么。
“等事成之后,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也不管别人了,他们没有你重要。这是最后一次,懂了吗?”
青淮的药很好,其实根本不用包扎,但青淮就是要仇幽记着。
仇幽痴痴地看着青淮。
他这么好——仇幽想。
他多好啊。
“好……”声音哑得带了哭腔。
他不会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