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要出关了。
傅柃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就在木兮闭关那地的附近住下了,累得裴枍每天多走不少路。
顺——哦,我们可以称之为青淮,实在是怕裴枍摔死,硬是每天一大早就把自己从床上挖出来,送裴枍过去,然后回去接着闷头睡。
傅柃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眼前还跟你柔声细语,转眼便能恶狠狠地给你一巴掌。
尽管裴枍看不见傅柃眼中的戏谑和轻蔑,但也能确确实实地感觉出来。
这是在把人当把戏耍呢。
裴枍觉得,人啊,可塑性真强,尤其是打定了主意后,哪怕任人捏扁揉圆,也是要完成的。
如今自己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了,也不知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去了。
到底也只是感叹一番,再怎么说,这事,不全凭“自愿”么。
但到底也是有些苦恼的,裴仙师没了便没了,他裴枍还在呢,问题是傅柃。
只要不过分,傅柃的一些伤身伤心的举动,裴枍也有了些免疫,可偶尔的温柔让他有些心痒。
他试图抓住一点傅寒玄的踪迹,但傅柃就像猫戏鼠似的,每每有了点苗头,他便掐了,有时甚至故意放出傅寒玄来,引裴枍上钩,又在快钩住时撤回了饵,让人扑个空。
兴许连裴枍自己都不知道,对于那些情感——亲情、爱情、友情等,他追求得有多执着,近乎病态。
只要抓住了,哪怕被伤得遍体鳞伤,都要不懈追求,不肯放手。
裴枍想想,自己之前一遍遍心灰意冷,又一遍遍压着心痛,笑着过下去,如今又看到了点希望,更是高兴。
就是犯贱吧,裴枍想。
谣言是愈发难听了,传着传着,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再加上傅柃一副放任不管的态度,无形间壮了多少人的胆。
当然他们不敢在傅柃面前如何,背着傅柃却是色胆包天了。
裴枍有些犯恶心。
那些人对他说着露骨而下流的话,手总想往他身上凑,大概唯一能庆幸的,就是他看不见他们恶心的嘴脸了。
傅柃对此倒是喜闻乐见。
“如果他脏了,看你还要不要他。”
酒杯在手中轻晃,嘴角带着诡谲的笑,像是愣了会儿神,眼睛微眯,随即哼笑一声,将酒一饮而尽。
裴枍低头站在一边,不知傅柃又发什么疯。
“过来,斟酒。”
裴枍习以为常,上前两步去拿酒壶和杯子——本该如此。
但傅柃却扣住了裴枍去拿杯子的手,按在桌上:“手放这,可别乱动呢,就这么倒吧,若是洒了,可得小小地惩罚一下,是不是?”
裴枍知道,这位又想出花样来整他了,吐了口气:“是。”
裴枍一手提着壶,拿得很低,轻慢地小幅度移动,试图找准杯子的位置。
当了这么久的瞎子,裴枍也练出来了,找准位置后开始倒酒。
裴枍以往都是听着声,差不多了便抬手。
可能傅柃是真的无聊吧,他今天用的是小酒杯,只一个倾倒便可满溢的那种。
裴枍听第一声便觉得有异,收手也算及时,但到底是慢了,有两滴酒,顺着杯壁,从杯口溢出,没入了食指与杯壁之间。
“哈,”傅柃低笑一声,“你说,我该如何?”
裴枍放下酒壶,轻叹,尔后向傅柃行礼:“由尊上定夺。”
“由我定夺……”傅柃似是把这四个字嚼了一遍,似笑非笑,“好啊,那……来服侍我吧。”
傅柃靠近,最后那句几乎是咬着裴枍的耳朵说出来的,富有磁性的低沉男声,带了点戏谑,竟有几分性感。
到底是曾经的道侣,身体是如此熟悉对方,裴枍顿时酥软了半边身子,耳朵变红发烫。
傅柃勾唇,解了裴枍的腰带,使其外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肘间,里面是白色的中衣,锁骨隐约可见。
傅柃的手以脖颈慢慢滑下,停在锁骨处,将中衣挑开一些,露出小片胸膛。
手指上带着的体温灼人,惹得裴枍轻颤。
“怎么,想要?”傅柃收回手。
裴枍刚回神,暗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整壶酒当头浇下。
“就这么离不开男人?这么浪荡,是被男人睡了多少次才练出来的?真该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红,衣衫不整,头发贴着脸颊,脸色潮红,酒液顺着脖子滑下,没入衣襟,湿了衣裳,勾勒出大片诱人景色。
“是该说你浪,还是下贱?”傅柃笑着说。
裴枍彻底清醒,心沉了沉。
“滚去廊下跪着!”傅柃想到了什么,笑意愈甚,将裴枍一脚踹倒,烧了手上的腰带,一脸阴沉地走了。
当然,附近有人,屋内屋外都有,他们什么都不会看见,至于听见了什么……
哈,那可有趣了。
裴枍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硬是咽了回去,脸色苍白,愣是半天没起来。
“呦,这不是裴仙师吗,怎么,我还以为像裴仙师这样的人,是不屑玩这套的呢。啧啧,样子不错啊,我说怎么一直拒绝我们哥儿几个,原来是还记着尊上呢。”
“可不是,咱哪能比得上尊上呢。可惜啊,尊上早不要你了,裴仙师。”
“嘿嘿,裴仙师脸都白了,哎哟哟,看着怪可怜的,快别说了,裴仙师哪受过这种罪,当心他提剑砍人。”
“怕什么,我听说了,他不过废人一个,这小身板,不知受不受得住。”
“你们别当着人家面说这些啊,裴仙师没听过吧,哪受得了,别脏了仙师的耳朵。”
“哪会哟,肯定听不少男人说过了吧……”
“哈哈哈哈……”
“……”
裴枍的脸色怕是不能更难看了,“裴仙师”三个字前所未有的刺耳。他想反驳,想逃离,捂住耳朵,可声音还是刺进耳朵。
不知哪来的力气,裴枍爬起来就往外冲,多次绊倒在地,又爬起来,拢着衣服跑。
不久被人挡住,说“奉命押你去廊下”。
就这么混混噩噩地跪下了,膝盖磕得发疼,身上结了层白霜。
连冷都要感觉不到了。
总有一天,他要彻底毁了我。裴枍想。
心冷得厉害,也疼,千疮百孔,一次次裂开,又一次次缝上,留下丑陋的疤。
还能坚持多久,一颗心,到底要伤多少次才会彻底碎掉?
为什么还不死心?一了百了不好吗?
裴枍仿佛习惯了,又好像不会伤心,没有像以前一样心疼到窒息。
啊,也挺好的,承受能力又强了。
不会那么容易难过了,难过也没用,那个安慰你哄你的人走了,你得把他找回来。
找回来,然后远远地看一眼,就离开吧。
他有爱人了,那就……祝他幸福……吧。
裴枍这么想着,似是笑了。
那天晚上,木兮出关了,傅柃为他设了宴。
一片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