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侃咳嗽了一声：“打住，你们跑得太偏了。运营这个游戏的收入，收割失败玩家的‘代价’得到的，总不会不如几个赌局的钱吧？我倾向于认为是现实世界的人在有意识地实践‘假世界’中的事件。”
“所以会是谁？”秦戈问。
沈文侃摇了摇头。
杨靖然盯着那三则新闻看了好一会，忽地一拍腿道：“麻烦了。”
在另外两人注视的目光下，她解释道：“我们现在能够坐在这里讨论问题，是因为我们身处三个事件点之一的沃格，还刚刚去过现场，是不是？”
沈文侃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除了沃格、克尔、艾之以外，其他城市的玩家都没有亲眼见证过两个世界重叠的场景。”
“他们唯一能够采取的行动，就是来亲眼看一看。”杨靖然点着头说。
“那真的麻烦了啊……”沈文侃泄气地靠在墙上，“最近的城市过来只需要2个小时。如果他们都穷得没有代步工具，也不会超过4个小时。到时候，这里不会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个绿点吧？”
想到这个场景，他竟还有心情咧嘴笑了笑：“这可有意思了。”
秦戈方才沉默了半晌，听了沈文侃的话，他抬起头，问道：“所以这会不会就是游戏开发者的‘目的’？用几个不同寻常的事件，将玩家聚集起来，让他们互相残杀，之后再进行下一轮聚集，直到决出胜利者？”
“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那个探讨？”杨靖然问，“引起过多关注的损失是巨大、无法预料的，没有人会这么做。”
“等等，”沈文侃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地面，“他说得对，确实可以从游戏机制入手。我们刚才困在如何解谜上了，这样就会一直处于被动，只能等着游戏方不断地发布下一个事件、再下一个事件，每次都冒着危险去碰运气，这样很快就被啃得渣都不剩。
从机制来看，现在的玩家分布范围太大了，根本就无法决出最终胜者，不管人工智能只有一个也好，是一个军团也好，都是难以操作的事。”
秦戈迅速接上了他的思路：“所以它确实需要缩小玩家范围。为了将人群聚集起来，它必须做几个标记。而做出跟真实世界重叠的事件是其中一种，如果图游没有采取这种手段，那么还有什么手段？”
“可以标记在事件中，”沈文侃说，“藏在毁坏的建筑里，或者…”
这一瞬间他猛地想通了，倒吸一口冷气。
“或者干脆就藏在‘假世界’派来的那些‘人工智能’身上。”秦戈说着，径直站了起来，拉开跑车的门就往上坐。
沈文侃见状，习以为常地跟着坐了进去，关上车门，跟坐在地上的杨靖然两人墨镜对人眼。
“你们两个干什么？”她皱着一边眉毛问。
“去抓个人工智能啊。”沈文侃说着，问身旁的秦戈，“是这个意思吧？”
嗯，秦戈点头，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杨靖然长叹一口气，翻过车门，跳进驾驶座。
这个时候她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这两个人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行事方式却鲁莽得像是原始人，总觉得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意外。但无论如何，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她启动了这辆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的车，磕磕绊绊地驶向地面。
月光从通道出口斜斜地映进来，在常年潮湿的水泥地上柔和地投射出一个矩形光阵。
再往前开就能听见城市地面的晚风，从科技时代起，不曾改变的除了日月，也就只剩风的低吟了。这种时刻安静得太难得，甚至给人一种万物安宁的错觉。
但是很快，这种错觉就被打破了。
原来他们的前方正迎面跑来一个满脸带血的人，借着月光，秦戈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喻漓？”
秦戈瞬间就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刚刚遭遇的人工智能“喻漓”。他记起那双干枯的眼睛，无机制的光泽，像极了梦境中不断闪回的剪影。
“怎么说？”杨靖然牢牢地把着方向盘，没有半点要减速的意思。
“这么远看不清，”沈文侃说，“改天给我墨镜配个望远仪。”
“你现在配都晚了，赶紧决定，绕开还是碾过去？”杨靖然语气淡漠地问，似乎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她都能毫无阻碍地执行。
“秦戈，你怎么看？”沈文侃问。
三人之中，秦戈是最熟悉喻漓的人。在这不足两个月的寄住经历中，他头一次对一个家庭产生了归属感，也是头一次把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看作弟弟。喻漓的身材相貌，话语表情，每一个行动中的小习惯，他都了如指掌。
但即使如此，中午的时候，秦戈仍然被人工智能的伪装骗了过去。这一次他又凭什么去判定对方的身份呢？
秦戈不知道，但此刻喻漓也已经看见了他们。他一边跑一边拼尽力气朝他们挥手，可能是因为喘得太厉害，也可能是因为不敢出声。
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喊，只是拼命指着自己身后的方向，似乎在示意他们有人在追他。
沈文侃朝他高高举起右手，点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喻漓会意，打开了通讯频道。三个人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他的声音。与他现在狼狈的姿态截然不同，在通讯频道里，那个声音依然沉着、冷静、条理分明。他一共只说了三句话：
“我是平头日报的记者。”
“转轮正在追杀我。”
“秦戈哥，帮帮我。”
杨靖然的车速提得很高，一转眼的功夫，双方的距离就缩短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我快撞上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喻漓看起来丝毫没有要避让的意思，可能因为他感受到这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因此赌上一切也要牢牢抓住。
还有0.7秒，秦戈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车外那人的头顶上闪烁着绿色的光点。无暇再多做思考，他本能地从后座上站起身，向车外费力挣扎的人递出一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