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绯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在宫九喑的心上,却没激起分毫波动来。
她深邃的眸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微微眯起。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就按我说的去做,”漫不经心收了眼,宫九喑捏着手机淡道:
“至于其他的,我自有分寸,因为……”
她张扬的眉眼都晕染上晦暗的深来:“我还有些东西需要确定。”
原本还有些不同意的江绯闻言,眉间一跳,忽然间就明白什么来。
可他还没说话,电话里就传来宫九喑夹杂着凉薄的声音:“具体时间他自己会说,就这样。”
然后就只剩下了挂断的一声嘟声。
这挂电话的速度也是一如既往。
失笑放下手机,江绯插手进兜,转身。
另一边。
空旷的马路上,白色的车辆飞驰而过,后面的黑色轿车也不甘落后。
扫了一眼后面的车,君顾勾起嘴角,似是调侃:
“宫教练这仇家可真算是多的。”
之前的恐怖袭击就是冲着宫九喑来的,网上大篇幅的脏水和黑料也都是奔着她身败名裂了来的。
还不止于此。
如今,又来了一波。
好像那后面的人不抓到她或是弄死她,就不甘心一样。
手搭在车窗上,宫九喑幽幽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穷追不舍的车,回头的眸里是集结难散的匪凉。
她懒洋洋碰了一下嘴唇:“这个时候了顾神还有心情调侃我,到不如想想怎么甩掉这条尾巴。”
“那你可要坐稳了。”
向来温润的唇角弧度挑起,君顾没看后面,脚下沉去,将油门踩到了底。
瞬间,车辆如同离了玄的箭般,飞射出去。
在黑夜中恍若一道流光,快的让人只能见到一抹残影。
这般疾速下,副驾驶座上的人却依旧一脸懒散,波澜不惊。
倒是让君顾心头侧目了一瞬。
后面的轿车里,穿着黑色衣衫的男人望着前方忽然消失在转角的车辆,脸上猛地沉下来,那划过大半张脸的刀疤闪着凶狠的光。
“加快速度,跟上去!”
他死死的盯着前方。
下一秒便也飞速奔去。
有子弹击打在车壳上的咣咣声,以及击碎玻璃的声响。
眼底暗沉,宫九喑猛地伸手去压身侧的人,却不料君顾也正伸手过来要拽她趴下。
两人同时开口:
“低头!”
“趴下!”
被消了音的漆黑即使是在如此安静的夜里,除了那落在车壳上的清脆击打声外,并没有惹出任何异动。
不过好在君顾将人引到了没有建筑和居住人群的路段。
可是这也让两人发现,这些攻击基本上是对着驾驶座而来。
朝座位靠车门的方向缩下去,后背紧贴着车门,宫九喑透过车身与座椅指尖的缝隙往后往,目光落在后车窗左侧密密麻麻的小孔上,忽然嗤了一声。
“顾神,这仇家可不是来寻我的。”
这明显杀伤力都给了君顾。
并没有看她,君顾也知道少年脸上弥漫的几分揶揄。
他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握住方向盘,嘴角却是勾起:“那就算我错怪宫教练了。”
后面的人试图穿过后车窗攻击两人,但时远时近的距离让射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shit!”
啐骂一声,轿车内男人眼眸发狠,盯住了前面车子的轮子。
打破轮胎,可比人来的容易的多。
接二连三的射击声刺破空气传来,二人躲过子弹,君顾依旧稳稳的握着方向盘。
宫九喑透过后视镜,看见后轮胎不停的闪起火花,那是与地面摩擦以及子弹擦过的画面。
对方见打不中他们二人,便退而求其次,把目标放在了轮胎上。
只要车胎被打爆,以他们现在这个车速很容易出问题。
而且重点是,两人身上什么都没有。
这让他们显得很被动。
显然君顾也察觉到这一点,他向来平淡漠然的脸此刻线条也绷起,眼尾是寒凉的暗。
心头凛了凛,宫九喑抬眼看向前面,路的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路面中心的位置颇为宽广。
她稳定身体,转眸看趴在方向盘上注视着前方的人:“在十字路口中心调转车头!”
溴黑的眸望着前面,君顾沉眼,几乎是一瞬间便懂了宫九喑的意思。
被这么一直追逐下去,对他们很不利。
对方手里的子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车胎戳破,那个时候他们恐怕没有死在这群人手里却死在了车辆的爆炸中。
在进入路口的刹那,君顾猛地打动方向盘,原本归去无期的车突然就调转了方向,逆道而行,直直冲着那追击二人的黑色轿车而来。
浩瀚幽深的眸眼涡流转,带着不可一世的肆和凉,君顾脚下施力。
加速,在加速。
双方的距离在猛地拉近。
没料到二人回如此动作的黑色轿车里的人皆是一惊,还穿出车窗袭击的人因为车辆的突然错开导致手上的准头掉了空。
男人神色大变,迅速缩回车内。
“疯子!简直是疯子!”驾驶座上的男子也眼瞳张大,暴咧出口:“他们是在找死吗?”
君顾和宫九喑这是选择对撞!
那飞奔而来的车连一丝悬念都没有!
这是压根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甚至与他们做着赌注,交给老天的赌注。
不要命的下赌!
副驾驶座上的男子手上握着漆黑,惊诧且顿感脊背发凉,他看清对面直冲而来的车脑子里只有一个悬念,那就是扭头冲旁边的人大吼:“打方向盘!错开!错开!你他妈给老子避开!”
这是轻则残疾重则丢命的东西,此刻刺杀是小事,他们需要先保住命!
开车的男子早在他说话之前猛地打转方向盘,额上汗水如下雨。
他一边发了狠的打,一边嘶吼。
“老子他妈知道!”
吱——
黑色的轿车与白色的保时捷堪堪错开,摩擦的车身溅起骇人的火花来,伴随着刺耳的声音。
砰——
黑色的轿车狠狠的撞上了路旁的大树,天地间响起震耳的撞击声。
在撞上去之前,车内的两名男子皆心下暗沉,打开车门,在车撞上去之前跳了出来。
在坚硬又磨砺的路面上翻滚好几番,二人才停下来,等他们捂着身上的伤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自己的车已经在树下被撞得变了形,冒了烟。
而白色的保时捷已经嗖的,窜出了视线,停都没停。
“该死!”
刀疤男黑脸低咒。
“怎么办,人跑了!”
瘸着腿走到刀疤男旁边,男子望着空荡的远处,有些咬牙切齿。
二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被逼至跳车,真是让他们狼狈至极。
刀疤男吐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已经报废掉的车,眼底星点的沉闪过:
“回去!”
男子拧眉:“可家主下了死命令——”
“你别忘了你的主子是少主,不是家主!”刀疤男看他的眼神很冷:“少主的意思,只是警告。”
而警告的程度,可大可小。
在那如刀的注视下,男子手上紧握了拳头,低下头去:“是,我知道了。”
于是,整个夜晚才算彻底的安静下来。
车内。
宫九喑和君顾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帷幄之势。
他们,赌对了。
在性命的威胁面前,饶是杀手,也会下意识的惊颤退缩。
而这个下意识,正中他们下怀。
“怎么不停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要顾神小命?”
重新坐回了座椅,宫九喑懒懒靠着,看驾驶座上浑身矜气的人,好奇的问了句。
她想如果是她,当时会停车下去。
也许是恶趣味,也许是无所顾忌。
所谓的危险,抵不过她从不放送上门来之人的原则。
当然,那也是这危险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时。
开出来时还赶紧完好的车此刻已经破碎了好几处,看着颇有些破铜烂铁的废车味道。
君顾却浑然不在意,将车辆驶入岔道,薄唇噏合:
“这种角色,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啧~”
脑袋中的酒精经过刚才,已经褪去许多,那浑晕感也只剩了浅浅的一分,宫九喑啧了一声:
“这倒是显得我在这方面,不如顾神大气了。”
她不喜欢放过敌人。
与生俱来的习惯。
尤其是这种上来就直取性命的小东西,只要她想。
“宫教练过奖了。”君顾不卑不亢,淡薄如水的唇很是性感。
接拉踩她的话,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不知为何,宫教练这三个字从他嘴中吐出来,莫名就让宫九喑觉得顺耳悦听起来。
她想,许是这人嗓调本就醇厚低沉的缘故,还染着常人难及的独特磁性。
宫九喑靠着座椅背,没再接话。
一开始,两人第一反应就是奔着宫九喑而来的,那不顾一切要置人于死地的做法除了古家那老东西,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那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取君顾的性命?
而将两人的踪迹摸的这么清楚?
宫九喑想,如果不出意外,那边怕是也盯上了君家,或者说,是君顾被盯上了。
这一次的盯上,是将他定为了目标。
可,这是为什么呢?
宫九喑抿唇,心头浮起几分猜测来。
今天去林家见到的人,尽管那疯癫的模样出神入化,毫无破绽,可她还是直感这其中不简单。
换句话说。
林家有问题。
擦着湿漉的头发,宫九喑垂手,在满是雾气的镜子上划过一掌,里面映出自己的脸来。
“林家。”
不得不说,古枳,你藏的很深。
今天的那场戏,有你的份吧。
眼眸微眯,幽暗轻眨,宫九喑眼底流转过什么。
她想,有些东西,到了该确认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