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名一直都不承认自己就是花影口中的“阿庶哥哥”,但是花影只要一听到他解释,就开始不停地大哭大闹,要不就是死死抱住无名怎么都不肯撒手。
“哎呀你……”
每次花影“发作”,昭隐便站在一旁满脸无语地瞅着他俩,有时候还会咳嗽两声,那神情好像在说:
真是没眼看。
自从离开南照古城之后,这花影更是黏人得紧。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这个待了好几百年的“故乡”,生怕再度被他的哥哥给丢下了。
昭隐并未多言,他只是深深感觉到自己被隐瞒了很多事情,不论是罗刹还是噬鬼……
更包括自己。
也许留着这花影在身边,能了解到一些未曾知晓过的事情。
“阿庶哥哥,你为什么要叫无名啊?”
花影身形还是个小少年模样,身高也比无名低一个头,所以每次他跟无名讲话时都得昂着头,再睁着一双人畜无害、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无名一边慢步走着,一边无奈地回应着他,这两日快被他缠得快被逼成失心疯了。
“跟阿庶哥哥这么多年没见,我当然想你啦,难道你不想我吗?”
望着花影那双下一秒就要流泪的眼睛,无名连忙急道:
“想想想!想你!”
花影看着无名,心里知道他不过是敷衍自己罢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莞尔道:“嘿嘿,我真高兴。”
“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昭隐忽然止步,侧耳静听些什么。
“是琴声?”
无名恍然间听到断断续续的古琴之声不禁疑惑,此曲琴声幽幽,哀婉凄绝,好似能挑起人的心弦再陡然绞杀。
琴音柔曼中不失激昂,又由昂转低兀自令人心惊肉跳,变成一片悲凄离殇之声。闻者听曲不由触景生悲,以至于酸心腐脾、肝肠寸断。
“这是什么曲子……”花影疑道。
“如果我判断的不错,应是《广寒游》。”昭隐垂眼,镇定道:
“此曲意境高远,趣旨颇深。飘飘乎如独步太虚之境,凭虚御风而羽化登仙。世人听之,时而清旷玄邈,时而毛骨森然,犹如身在广寒清虚之宫。”
“鬼君大人,你知道的好多啊!”
花影一脸钦佩,他只觉得这首曲子让自己一阵阵颤抖,倒是没听出来这么多深意。
“我于人世历劫之中有幸听过此曲。”昭隐若有所思道:“时过境迁,想不到还会再听见。”
无名对于这首《广寒游》曾略有耳闻。
相传此曲由云山仙人所撰,共分九段。有如旅行者步入云霄,与仙人共宴后终回到尘世。
南柯一梦。
“只是不知是何人在弹奏此曲。”无名心生好奇,但琴音阵阵,断断续续,又忽而停止。
他们向着方才传音而来的方向走去,此镇便是与南照古城相接的东黎镇,此处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不仅出现过辅佐长安国开国君主的太师、后来成为了翊王的太傅宋远,还出现过好几个要士谋臣。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东黎镇内名胜古迹众多并且风景秀美、山青水绿,正可谓是值此节气游山玩水的好去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景色啊!”
花影瞧见这一路上怪石嶙峋、古道寒山之景,连连感叹自然鬼斧神工,造就这番神奇景象,不由自主地惊叹道:“南照都要被我看腻味了,我还以为别的地方都是一样呢,没想到这里的风景这么美。”
“那你就待在这里好不好?”无名笑道。
只见花影转眼变脸,斩钉截铁道:“不要!”
无名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古宅,宅后有一小片竹林,竹根从墙垣间自然垂放,看样子像是某位官老爷的私家别院。
“僻静通幽,好风雅。”
他淡淡道,走近瞧见正门处挂着一副匾额,上面正写着三个字:问长生。
“哦?”
昭隐眉毛轻轻一挑,这个名字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致。
“问长生?”
无名也有些好奇,这座别院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居然会用这样一个名字作为匾额的内容。
正当三人站在门口出于好奇深思之际,身后传来一名男子的询问:“你们是……”
三人回头,只见那人素白色短褂,下身穿着黑色裤子显然一副小厮打扮,应是这别院里的人。
“我们是江湖游人,走至此处见这别院极为雅致,不由得望出了神,见谅见谅。”无名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个抱拳的动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老爷素来爱听古琴,我还以为你们是应荐而来的琴师呢。”他呼了口气,有些失望。
“咦?”花影似乎察觉哪里不对,疑惑道:“我们刚才正是听到一首古琴曲,这才循声而来的,难道刚才院子里没人弹琴吗?”
“啊?”
小厮显然是被花影这话吓得大惊失色,慌忙道:“什么?又有琴声响?”
无名与昭隐互相望了一眼,继续看着眼前这小厮,问到:“有什么隐情吗?”
这时别院的门突然开了,是另一个小厮,只见他急冲冲地跑过来附耳对他说些什么,两人面色苍白,连忙进去。
无名担心有什么事要发生,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花影已经跑进去了。
只见正堂内有一疯癫男子失控地砸着东西,身旁的妇人面容憔悴、心如刀绞,正欲上前制止却生猛地被推到地上,险些被跌落的瓷器砸中。
几个小厮见此情形,只好上前一起将其制服,并捆绑在椅子上。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我们大少爷……”只见方才门外那名小厮无奈地叹道:“不知怎么跟中了邪一样,非要听琴,听不见琴就会失心发狂……”
“我们老爷实在没办法了才把少爷‘安放’在这座院子里……”另一小厮追答道:“我们夫人的话少爷都不听了……”
“你们是……”
被扶起来的妇人望着眼前素不相识之人,心生疑虑。
“我们循声而来路过此处。”
“又是那个声音……”妇人慢慢坐下,叹道:“每当那首曲子一响,我儿便会这般模样,但当其他琴声响起时他又会安顺下来,我也不知他到底是想要那琴声还是害怕……”
“我家老爷无奈,只好去找所有的琴师,但是都压制不住少爷的狂暴。”
“还有其他人有这种情况吗?”昭隐冷色道,觉得此情形有些棘手。
“当然有,还有好多人听了这琴声,都离奇自杀了。”另一小厮插嘴道,满脸惊恐。
无名瞧了瞧那失了神智的少爷,并未瞧出他身上所受了什么毒。
昭隐恍惚间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东黎镇可曾出过一位琴师?”
“琴师?”
“我们这里出过琴师吗?”
“没有吧,我们老爷好歹也是个风雅之人,还有比我们老爷更懂琴的吗?”
……
小厮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却讨论无果。
“好像有一个人。”
在角落里默默站着的一个小厮轻声说着:“老太公那时,不是出过一个举世无双的琴才公子吗?”
“啊!你是说……”
“那个当年怀抱太古琴战胜西域琴魔后被剜了双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