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钰感觉自己真是一拳打在空气上。
连点声都没有。
她冷着脸拽过自己的衣服下摆,随便拿了一套男装,幻化男相,然后一脸嫌弃加不高兴的走出去。
此时,鸣楼已经在外面坐着等很久了。
恶鬼来吓唬他,他跟恶鬼聊天,最后恶鬼实在是没有成就感,偏偏没有祈钰命令又不能动手杀人,干脆不理他了。
“师弟…”鸣楼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祈钰,忽然一把抱住她 大腿就开始嚎。
祈钰紧紧皱眉,试了几次,腿拔不出来,一时间有些气结。
鸣楼眼泪汪汪:“师弟,师弟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哇…”
“你不在, 都没有人跟我说话了,他们都对我不好…”
司清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他:“谁对你不好了?师尊之前买的烧鸡都被你吃了!你一个人吃了六只!”
鸣楼没忍住打了个嗝。
祈钰:“……”
她有点嫌弃的挪了挪腿,掌心幻化出一根尖锐的冰刺,逼近鸣楼的脖颈:“松开你的手”
鸣楼嗷一声,凑近冰刺扎了一下自己,然后吐着舌头歪头装死:“我受伤了我回不去了。”
司清嫌弃的简直没眼看。
祈钰瞥了他一眼:“你居然还嫌弃他,你有什么好嫌弃的?你当初也是这个样子。”
半斤八两。
司清摸摸鼻子,弯腰扛起装死的鸣楼,正准备转身往回拖。
不周山结界忽然发出预警的嗡嗡声。
一群合欢宗弟子御剑闯入。
鸣楼瞬间从地上爬起来,露出警惕的表情。
打头的合欢宗首席大弟子绮罗,缓缓降到祈钰面前,用银剑指着祈钰,一脸怒意:
“冰魔,我合欢宗近日有多名弟子消失,是不是你搞得鬼?你今天要么把我合欢宗弟子交出来,要么偿命!”
她话音一落,后面的合欢宗弟子立刻一起拔剑。
后面的鸣楼和司清缓缓走上前。
合欢宗的大弟子绮罗见状,脸上先是露出错愕的表情,紧接着语气里面又带着恼火:“冰魔,没想到你居然还绑架了北垣派的弟子!”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绑着他们了?”祈钰对上绮罗的眼睛:“至于你们合欢宗弟子,我也没见过…”
说话间,祈钰脚边开始蔓延出阴寒的冰霜,缓缓靠近绮罗等合欢宗弟子,将她们团团包围。
鸣楼挽起袖子一脸不爽,习惯性想保护祈钰,将对面的合欢宗弟子怼回去,但话还没说出口,他跟司清,就被祈钰用一堵冰墙给隔开了。
有个合欢宗女弟子见状,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绮罗:“大师姐,咱们,其实咱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冰魔动的手,之前咱们不是约好了,只是进来问问嘛,现在就这么贸然定罪,是不是不太好? ”
其实也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主要是那女弟子看到祈钰光是心情不好,说几句话就能让四周凝结成霜的样子,感到害怕了。
绮罗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训斥一句胆小鬼,然后径自拔剑直接冲向祈钰!
被挡在冰墙后面的司清和鸣楼全都心头一惊。
但下一刻,他们眼睁睁看到祈钰动都没动,只用两根手指,就握住了绮罗攻过来的长剑。
绮罗使劲儿拔了一下,剑在祈钰手上纹丝不动。
“你攻完了?”祈钰抬眼:“是不是该我了。”
说着,祈钰手上开始凝聚出冰碴,剑刃四周被冰一点点覆盖吞噬,绮罗终于害怕了,转身就想弃剑逃跑。
但刚迈出一步脚踝就被冰牢牢冻住。
绮罗周身所有灵力跟修为, 以肉眼可见的的速度,全部都被祈钰吸进体内。
“不要,不要!”绮罗感受到体内元婴一点点被肢解拆散,灵力尽数被吸走的无力,惊恐的发出求饶声。
后面合欢宗弟子有一个算一个,灵力修为全都被祈钰用相同的手法吸收殆尽。
感受着力量的充沛,祈钰坐在半空中,勾起嘴角。
鸣楼站在冰墙后面,眼看着合欢宗的那些弟子一个接着一个被祈钰吸走修为沦为凡人,眉头逐渐皱起。
祈钰看到眼下的合欢宗弟子全部昏迷,抬手一挥,将他们扔出不周山外,然后才回过头,撤掉冰墙,朝司清和鸣楼说道:
“看见了吗”
“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祈钰了,我现在是地狱出来的恶魂,是邪道,是魔头。”
“所以,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祈钰撇下他们,转身离开。
鸣楼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才道:“道不同也没关系,你不管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师弟。”
“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那我入魔陪你,怎么样?”
祈钰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夜半子时。
祈钰又缓缓走出不周山。
她站在高处看着那些昏迷不醒的合欢宗的女弟子,沉默片刻后,又将修为尽数还了回去。
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内殿。
这里像个窑洞 ,里面布满寒冰,一片森然。
祈钰还了修为以后,独自一人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一双猩红的眸子黯淡无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司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毛毯,披在祈钰身上。
祈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司清隔着毛毯紧紧抱住她:“你跟天帝做了什么交易,你这些年,都在哪儿?”
祈钰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干脆反问:“那你呢?你们为什么…”
她想问问你们为什么会记得我,而不是把关于我的事情,全部记成灵若。
但话到嘴边,最后这几个字,怎么都没能说出口。
司清忽然摁住她脸,看着她:“你想问什么?你刚才是想问为什么我们还记得你,却不是把你记错成灵若,对吗?”
“老实说吧,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能在我们心中代替你,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比你更重要!”
祈钰靠坐在那,没有吭声。
司清有些脱力:“姐姐,这些年你想我们吗?”
祈钰想说不想。
但话说不出口。
因为司清已经抢先捂住她嘴,语气凶巴巴:“不准口不对心,不准说不想,如果你真的不想,你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分明很想我们!”
祈钰闭上眼睛。
感觉司清每说一句,她的心就因为寒冰的束缚而疼痛一分。
但却又舍不得离开这些温暖。
“姐姐过去几百年的种种,你不愿意说就不说,我不是一定要听到答案”司清垂眸:“我只是想求你,别抗拒我们靠近你。”
“就好像你宁愿变成这个样子一样,我们也想靠近你,哪怕会被冻伤也没关系。”
祈钰全程没有说话。
但也没再抗拒司清的接近。
甚至还因为这股多年未感受到的温暖,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司清看着陷入熟睡的祈钰,心疼的抱起她,然后喊来外面的鸣楼:“师兄,你去传信给师尊师娘。”
翌日。
祈钰起床,走出内阁时,发现今天的不周山真是非常热闹。
司清和鸣楼应该是把整个北垣派都给搬来了。
原本空荡荡的大厅多了好多陈设,似乎还被人施法变漂亮了一些。
阿娘虞真,正提溜着一只脏兮兮的恶鬼,严词厉色的逼对方洗澡。
黎羽打扫卫生,往地上铺毛毯,回过头嫌弃虞真:
“你说你怎么那么闲呐?管人家洗不洗澡干什么?连鬼洗澡不洗澡你都要管。”
虞真朝黎羽摆出一副你懂个屁的表情:“哎呀,这些新地毯全都是刚铺好的,他们不洗澡,在屋子里面飘来飘去,都搞得脏兮兮的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掸来掸去。
回头看到祈钰正呆呆的望着这边,脸上立刻扬起一抹笑,端着盆子走过去 ,拿起帕子拧湿,像是照顾奶团子一样,弯腰给她擦脸:
“你醒啦,饿不饿,阿娘做了南瓜粥,还给你放了糖。”
黎羽端着水和牙粉从旁边走过来,让祈钰洗漱,嘴里还感慨着:
“别说,你阿娘的手艺是真不错,瞧那玩意儿的颜色,我还以为没法喝呢,没想到虽然卖相不能看,但味道是一顶一的好,你得赶紧试试。”
月知隐和祈念在旁边摆柜子,时不时还因为柜子上面那些瓷器物品的摆放角度而吵嘴。
岁幽蹲在旁边,用自己手中的火烧一块冰 , 在发现怎么烧都不融化以后,瞬间来了兴致,开始拿着小锥子从旁边凿,试图凿一块儿留着夏天乘凉用。
祁宴背着鸣楼, 鸣楼手里拿着一个网子在到处抓那些没有洗澡的脏鬼。
赤冥在旁边放着盆子,监督那些脏鬼自己进去洗澡。
“是我放他们进来的”司清趴在她旁边,戳戳祈钰的大腿:“哥哥,现在北垣派这么多人都被你俘虏了,要不要养着我们,你看着办吧。”
祈钰抿唇,答非所问:
“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现在不是你们曾经看到的样子,我会要人的命,享受杀戮, 甚至肆意掠夺别人的修为。”
“如果你们期盼能把我拉回到从前的世界,那已经不可能了,你们还一定要坚持跟我在一起吗?”
祈钰心中竖起无数寒冷的高墙,把自己囚禁起来,一次次将走过来的人推开,就只是为了那道跟天帝立下的誓约。
然而……
“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如果你觉得我们只是看中从前的你,不能容忍你有半点改变的话,那你就错了。”鸣楼看着祈钰:“我不害怕,我也不觉得你现在有什么不好,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面都是你。”
“是啊,变了就变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岁幽也不在意:“修仙问道如何,邪道修罗又如何,如果只是因为这点就远离你,那也太肤浅了。”
赤冥和祁宴点头。
司清扬起下巴,他已经看透祈钰这个姐姐了,如果不这样主动凑过来,她一定会可怜兮兮的把自己困在这地方一辈子,只敢偷偷看他们和灵若那个假货怎么团聚。
他姐姐凭什么要过这种日子。
天道既然想让他们承认灵若,那就承认好了。
一个臭皮囊,一个空名声罢了。
反正他们是不会留在她身边的。
“再说了,冰魔师弟,我们要的不是从前,是现在,人生在世,总是要朝前看的。”祈念叉腰看着祈钰,说完以后继续投入关于花瓶摆放位置的战斗:“先不说那个,冰魔师弟,你评评理,这个要放在哪啊,我说这个瓶子应该摆在正中间,但是大师兄非要摆在最上面,就是显他个子高。”
“什么叫做显摆我个子高啊?分明摆在上面最好看啊,不然下面都是小瓶子,当不当正不正放了一个最大的,不觉得奇怪吗?”月知隐从祈念手中一把夺过瓶子。
祈念气呼呼的将瓶子夺回去。
祈钰眨了眨眼,抬手变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花瓶。
于是,月知隐摆在最上面一个。
祈念摆在下面一个。
两个人都满意了。
“给,快趁热喝”虞真端着热粥递到祈钰面前:“味道真的非常香甜,你别看卖相不咋好,味道真的超级好的。”
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热南瓜粥,祈钰木讷的拿起羹匙,尝了一口。
一股甘甜的滋味,在口中炸开。
大家偷偷看着她,见她喝了,于是又把视线收了回去,继续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原本死气沉沉的不周山,一度变回原来在北垣派时,那股热闹的样子。
祈钰埋头喝着粥,鼻子忽然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