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儿忽然就不生莫言气了。
在锦衣铺无论冷月儿跟莫言说了几次桥归桥路归路她不生气,但是冷月儿是生气的,因为骄傲她不让自己生气,她心里生气,她暗暗生气,不承认自己生气。
因为生气她不理莫言,她难受也让他难受。
现在,冷月儿是真的不生气,没有任何不良情绪。
柳耘笙看着冷月儿他琢磨不透,天底下有这么心大善变的女孩子嘛!
换个说法,天下真有善变绝情的女孩子,譬如眼前的,人家都叫忘月了,她居然没有一点点难过或者舍不得。
冷月儿的魅力真是与众不同啊!
柳耘笙太喜欢谜一样的冷月儿了,柳耘笙发觉自己有点贱,而且他不介意自己贱。
“不是两消息吗?”冷月儿瞟了一眼柳耘笙,她趴地图上,对应今天印象里的街道胡同宅院同地图对照。
柳耘笙差点忘了。
“你猜陶素音干嘛了?”柳耘笙贱嗖嗖的语气又来了。
冷月儿皱眉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习惯能不能改一改?”
柳耘笙笑了:“她中午来找我了。”
冷月儿离开地图,想了想,把地图折叠几下放进怀里,然后认认真真的听柳耘笙说话。
冷月儿之所以进京没有找陶素音的计划并非有意食言,而是因为黄秋枫失踪,黄秋枫失踪一定跟红枫叶有关,而这一切陶素音即使并非完全知情 也知道个大概,陶素音一定知道里面厉害,她站在她的角度选择袖手旁观,冷月儿已经有了几分反感和生气,冷月儿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她。
陶素音现在打听进展,无非不想让自己找回八宝如意喜冠,另一方面说陶素音并不相信自己找回八宝如意喜冠后,还能替她摆平这件烦心婚事。
冷月儿凭什么跟她浪费时间?
她是陶太师之女,冷月儿和柳耘笙都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对她置之不理是可以的。
柳耘笙也端正了腰板:“她拐弯抹角打听进展,想见你。”
冷月儿淡淡冷笑:“她怎么说黄秋枫?”
“她说不知道!进一步避而不谈。”
“嗬!”冷月儿笑了,忽然冷了脸色眼神:“那你没有问她凭什么见我?”
柳耘笙心说,你是冷月儿你可以拽,我只是小捕头,我拽不起来。
柳耘笙自打进京再也没有我是堂堂五品捕头的感觉了。
或者说这种感觉从认识冷月儿就忽然的没有了。
“你就把我原话说给她。”冷月儿想起黄秋枫就有些生气。
“她打听冷王府了。”柳耘笙提醒。
“不用担心,猫伯已经封锁我回京消息,府里没人知道我回来了,她打听不到翠微居。”冷月儿说:“陶素音可能不知道有人利用她的婚姻大事做了局,她嫁与不嫁与倪格忠,不重要。”
“她明天还会找我,”柳耘笙觉得冷月儿把烂摊子推给了他。
冷月儿想想说:“你就说我中了诛心粉!还没有进京,再提一下红枫叶和黄秋枫。”
柳耘笙皱眉,冷月儿看着柳耘笙:“不能让她太闲了,谁光围着她那点婚事转,我想知道她知不知道诛心粉,她知道的话,黄秋枫的师父她一定也认识。”
柳耘笙点头:“我觉得陶素音不知情诛心粉!”
陶素音要知道诛心粉,之前就知道卧澜山下毒的事儿,后来又赶去广安城,这不是套路冷月儿嘛!
等同于跟红枫叶一起算计冷月儿啊!
“你觉得好看的女孩子都无知单纯傻憨憨是吗?”冷月儿把眼白都给了柳耘笙,就看柳耘笙干巴巴的笑:“不是那意思?”
柳耘笙腹诽:你也是好看的女孩子,你无知单纯傻憨憨吗?
“项可没有回南阳王府。”柳耘笙犹豫着要不要问冷月儿待会儿去哪儿?
柳耘笙看见了屏风一侧圆凳上折叠板正的夜行衣,他知道黑斗篷被项可给穿走了。
冷月儿也看见柳耘笙瞄圆凳,她假装踱步遮住了柳耘笙贼溜溜的眼睛:“看着弱不禁风的书生气,还不简单,他不光躲左秦还躲我们,但是,身份我们知道了,他躲没有太大意义,他也就是不想面对我们,等他孤立无援需要帮助的时候,权衡利弊,你想他怎么办?”
“他好意思吗?”柳耘笙也生项可的气,你好歹是个南阳王,即使没有任何实权,但是好歹挂个王啊!这种隐姓埋名的事儿太无聊了,而且,曝光了端端南阳王的架子就行了,玩哪门子失踪啊,跟酒盅儿一样幼稚。
柳耘笙也生自己的气,你说早知道你是南阳王,多套套近乎也好啊!
“他还有别的可指望的人吗?”冷月儿听见了有人开门声,她竖起了耳朵来到窗口。
善伯和老陈头寒暄的声音。
冷青领着老陈头急火火奔书房来了。
柳耘笙看出老陈头着急的样子,他赶紧迎出去。
翠微居只有老陈头知道,柳耘笙最亲近的猴五武大牙都不知道,所以柳耘笙出门交代,猴五武大牙他们有急事老陈头来翠微居找他。
老陈头凑上柳耘笙耳朵说了几句,柳耘笙神情紧张一下,然后在回廊下台阶挥手冷月儿:“有点事我先回去。”
冷月儿摆手,冷青送他们出门。
柳耘笙他们一走,冷月儿就抱了夜行衣回闺房换了,冷青来通知老猫回来了,在后面吃饭。
快亥时了。
老猫太熟悉太子宫了,他带着冷月儿到后面内皇城侧门,这是专门走水车粮车碳车的小侧门,六个金甲羽林卫和两个小黄门值夜,六个都是三阶巅峰接近四阶魂力的修行者,值夜门房的烛火通明。
老猫示意冷月儿根本不用顾忌那六个金甲羽林卫,两人猫在内皇城水道口,老猫指指侧门上面城楼一样的箭窗,里面有晕黄的光,看着不像是铜油灯或者火把灯笼的光。
箭窗的勾檐上有一只拳头大的紫金铃。
箭窗里没有金甲羽林卫却有强悍的魂力波动,波动范围被压缩收敛在小房间一样的箭窗里。
那是八大镇檐兽之一,专门提防修行者从高墙潜入内皇城的。
外部魂力一旦触发镇檐兽,星宿二十八兽魂力联通结网,紫金铃响彻内皇城,无数个箭窗里面都有修行者沿紫金铃提示围猎过来,一般进不了大内,在内城墙这儿就解决了。
下面的金甲羽林卫是防御普通人的,上面的镇檐兽才是预防大修行者的。
所以,进去再高的城墙都不是问题,要机巧的躲避镇檐兽和紫金铃才是重点。
冷月儿愁了,那个东西在箭窗里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魂力覆盖范围。
冷月儿一动魂力逾越高墙,本命兽七彩凤凰绚丽九天光耀半空 ,那就是明晃晃的持械攻击大内,以忤逆论处诛九族。
冷月儿看着老猫,心说猫伯你不早说,咱想好辙再来也行啊!
老猫不急不躁的猫在冷月儿旁边,冷月儿抱着膝盖看着老猫。
“再等一会儿!”老猫低声说。
冷月儿点头,也不问等啥。
一顿饭功夫,顺墙根儿有人影 慢慢往这边挪,冷月儿贴着墙站起来。
一声很细微的猫叫。
老猫回以猫叫。
冷月儿松了口气,老猫真是,有接应你不早说。
不是修行者。
冷月儿又猫下腰蹲下,蹲下蹲在大墙垛子的阴影里更安全。
“老猫,你这干嘛,刚吓人,”一个跟老猫酷似的小黄门抱着一只很大的黄猫凑过来,大黄猫的猫眼蓝幽幽的慎得慌。
“没法,我得再看太子爷!”老猫摸了一下大黄猫,大黄猫很低很低的喵了一声蹭老猫的手。
“我半月见不着太子爷了,汪大总管把我们都调到外围看门了,寝殿里我一个不认识,只听说太子风寒抱恙,早朝都是把汇总的奏折抱到太子寝宫,陶太师大前天还能寝宫觐见,今天下午求见太子,赶上太子针灸没见就回去了。”
冷月儿一旁打量小黄门,小黄门说着也不时侧眼瞄一下冷月儿,黑咕隆咚他也看不清。
“白天隔帘见的,不放心,我再去看看。”老猫说:“看啥,我徒弟。”
“新收的?”
“别打听!”
冷月儿一声不吭,张嘴辨雌雄。
“你费这劲儿,拿冷王爷的嘉许龙牌不省劲儿。”
“废话,王爷飞回来啊!”
小黄门吭哧一声:“得,待会儿,我引水车进去,你两麻溜点。”
老猫说好,小黄门胳膊肘儿顶了一下冷月儿:“小徒弟,你机灵点跟紧你师父!”
冷月儿闷声嗯了一声。
小黄门沿着城墙根儿出溜走了。
不大一会儿,六辆大木桶水车过来了,小黄门咳嗦着吆喝马夫都牵好马,他挨个检查的空档,老猫和冷月儿分别钻到了马车底下,底盘高,冷月儿撑着车轮横木吸附在马车板下,大水桶发出哐叽哐叽的水撞木桶声。
小侧门的金甲羽林卫没有动,两个小黄门转了一圈嘱咐小心点就顺利进了侧门。
进侧门是御花园,沿御花园南边甬道前往西拐是御膳房。
冷月儿跟着老猫在假山旁边脱离了马车。
一队金甲羽林卫哐哐而过。
老猫绕过假山停住,两个宫女抬着热水从御膳房过来。
老猫冷月儿悄无声息的跟着两个宫女穿过两个月亮门切近太子寝宫。
两个宫女进去了,正门四个金甲羽林卫。
老猫拉着冷月儿退到一丛芍药后面。
冷月儿指指房顶,老猫摆手压低声音:“魂力不能超过半人高,超过半人高镇檐兽就能察觉,而且房顶都有隐铃,上去就会触发。”
老猫领着冷月儿绕到太子寝宫后面,两个墙角有四个金甲羽林卫把守。
冷月儿比划了一下半人高,也就是魂力活动不能过腰,这太难了,控制本命兽魂力攻击性可以大小,但是这个高度不行,本身本命兽为了杀伤力都修为的大于修行者宿体,而且大的不止一倍二倍,冷月儿的本命兽七彩凤凰魂力巅峰发挥能膨胀至几十丈,覆盖这个太子寝宫都不成问题,本命兽的一只脚都半人高了,魂力几乎不可控在半人高之内。
冷月儿一看老猫,也不知道老猫指的半人高是不是按他身高说的,那样的话还得矮一块。
冷月儿泄气的蹲下来,她用芍药枝戳了一下哈腰四下观察的老猫。
老猫蹲下来,一老一小对脸。
冷月儿喜欢跟老猫屁股后头这感觉,不用操心,压力小,感觉自己还小,有被呵护的感觉。
冷月儿享受这种感觉,只有跟老猫一起,她才卸下了所有压力,她不用挑大梁,她不用紧紧护着身后一干人,她也不用担心护着老猫,老猫比她强,老猫给了她绝对安全感。
老猫居然看见冷月儿吊儿郎当的呲了一下牙,仿佛身边还是那个曾经顽劣的小丫头,老猫怜爱的摸了一下冷月儿的头,冷月儿拨愣拨愣脑袋:“你看中间有个后窗好像开了一条缝隙。”
老猫当然看见了,但是东西两个墙角都有金甲羽林卫,大红灯笼不下七八个,不是说亮如白昼吧!即使跑过一只老鼠也能一目了然。
两个人趴窗户偷看几乎不可能。
冷月儿又指指东边墙角两个金甲羽林卫,一个在墙东一个在墙南,不动用魂力情况下控制一个容易,两个一块就有点难度。
最难的是全身而退,少一个金甲羽林卫明天都出麻烦。
冷月儿感觉这活比遇见寒潭之眼还棘手,遇见寒潭之眼拼命打就完了。
有劲儿使不上。
冷月儿就等老猫出主意,她一低头,闻见一股带有没有的草药味,冷月儿挪了下位置,一株芍药下面有药渣子。
在太子康寝宫外面,当然是给太子熬药倒掉的药渣子,也是个偷懒图省劲儿的宫女干的,冷月儿来了精神,仔细看了看就一小堆,冷月儿划拉划拉也就一捧。
摸摸夜行衣浑身上下没有布袋手帕之类,冷月儿灵机一动,捧了药渣子凑近老猫,把药渣子都倒进老猫的靴筒里。
老猫正想说话,低头一看冷月儿不知道往自己靴筒里弄啥。
“干啥?”
“宝贝,您可别弄出来,忍忍,回家倒出来。”
冷月儿偷偷的笑,不出声,干笑,乐的脖子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