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关注点跟冷月儿不同,这个被喊做项可的人临危救了他和冷月儿,但是也像一根刺扎了他一下,他不是修行者,他不是魂符师,他也不是炼药师,但他居然舍命来救冷月儿,喊冷月儿为安念夕,知道安念夕就是冷月儿的人不多,最关键的是他从来不认识,也没听冷月儿提到只言片语。
一个忽然与冷月儿同行的柳耘笙就够腻歪的了,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看着一般实则不一般的项可。
现在柳耘笙不是他讨厌的重点了。
莫言看着冷月儿走向项可,他也跟着走向项可,冷月儿走过来是无声的温柔的,莫言跟着走过来闪电蛟却盘踞在了他的肩头。
柳耘笙反应过来,呱嗒放下了项可,柳耘笙更是一头乱毛线。
柳耘笙也有一肚子疑问,却因为同时关注莫言举动而一时不知道打哪儿问。
项可孱弱的就站在四个人中间,垂头丧气的谁也不看,他被煎烤的异常难受。
“我没事,我血用之不尽!”项可听见了各种声音,哪怕冷月儿无声的脚步声,他假装冷月儿关心他的伤势胜于其他,所以他来个不问先答,说完这句项可打算不说话了。
项可不看任何人,他心里关注点只在冷月儿,他像个自卑又倔强的的流浪小子,冷月儿各种疑问他都懂,莫言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似懂非懂。
“你是谁?”莫言发问,他忽然想到了冷月儿跟伙计要的男装,因为打眼他看出了项可身上这件他在托盘上见过。
莫言心里更不得劲儿了一下,脸色连同语气都冷了起来,本来他想照顾冷月儿情绪先谢救命之恩的,出口却改了口气。
项可肩膀收紧,头朝柳耘笙方向别过去一点点,没有接话,就给了莫言一个消瘦又倔强的侧脸。
“他是项可,采药偶遇的。”冷月儿求助的看了一眼柳耘笙,她不希望项可乱说,但是不说又觉得尴尬,她需要柳耘笙帮腔遮掩过去。
“项可,你不是在五龙岗采药吗?你咋跑这儿了。”冷月儿需要柳耘笙神助攻,不知道咋的柳耘笙忽然化身猪队友。
冷月儿感觉头疼了一下,五龙岗不可提啊!柳耘笙你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果然莫言和莫家大娘子都皱了一下眉头。
冷月儿前后忽悠左秦和杜老大的话他们都听见了,也都信了,现在想想都感觉被冷月儿忽悠了。
那个莫名其妙被争抢的人物就在眼前,除了冷月儿,柳耘笙莫言莫家大娘子三个都非常认真的打量起项可来。
各种揣测猜想都扣在项可身上,但是咋看还是个采药郎。
项可也不搭话,本来排斥莫言把头转到柳耘笙这边的,现在柳耘笙一盘问,他也做出相同的排斥反应,把脸扭到了莫言这边,也给了柳耘笙一个爱搭不理的侧脸。
柳耘笙气结,又不能当众给他一记。
项可戳在几个人中间像个就是不开窍的木头。
冷月儿不想现在问项可,项可一下子暴露,她更担心引出更多的麻烦,譬如左秦和黑甲禁军杜老大。
冷月儿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个项可就是个麻烦篓子,认识他第一眼就是。
冷月儿对项可印象不坏,她想着只要带走藏匿项可,所有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没事就好,先包扎止血。”冷月儿从小荷包里摸出一方绣帕,准备给项可包扎手腕,她要带项可跑路,晚了说不定那两拨又回来了。
“我来。”莫言手快拦截了冷月儿的绣帕,他不能忍受冷月儿的温柔给别人,他一走进项可,项可本能的排斥退后一步,他没有看莫言,始终盯着莫言的袍襟下的足靴,莫言动他就退。
项可不说话但是表现很明显,他不需要莫言的假装关心。
莫言已经在咬后槽牙了,恨得只痒痒。
项可铁定了不想搭理任何人。
因为他铁定了有冷月儿在别人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必须带他马上离开这儿。”冷月儿侧脸看莫言,好像不是在商量带走项可,而是在商量带走莫言的人。
项可一听非常的乐意,他同样不说话,但是脚尖挪动一下靠近冷月儿一点点表示自己非常愿意。
莫言瞪着冷月儿。
冷月儿不想多说,但是不多说好像莫言这儿行不通,冷月儿拉起莫言走远了十步有余。
柳耘笙看看项可,项可撇撇嘴,柳耘笙也撇撇嘴,只有莫家大娘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扭过脸去。
“你不跟我说些什么吗?”莫言有些赌气情绪。
冷月儿说:“那你想知道什么?”
莫言语塞,是啊,具体到那些,我哪里知道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偶遇。
“我和柳耘笙追查苦海到五龙岗偶遇采药的项可,仅此而已,我也不知道他为啥忽然出现在客栈,还没来得及追究就接连发生了这些事,许多疑问我也有待追问项可,现在不是时候,我必须带他离开这儿,保证安全以后在细细追究,他了解寒潭之眼,说不定八宝如意喜冠被劫的内幕他也知道。”
冷月儿看着冷冰冰的莫言一口气说完,然后把一根手指塞进莫言的拳头里挠了一下,莫言心里顿时春风化雨,一个小手指就融化了莫言的不快,忽然想那么个瘦骨伶仃的小子,自己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太给他脸了。
“好!”莫言豁然应允,冷月儿一看就知道偏了,赶紧说:“这边你先放下,你先帮你大嫂找孩子吧!等你了了家里事,咱们京城见!”
“什么?”莫言瞪圆了眼睛,我不跟着,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偶遇?
“你想置你大嫂大哥的事于不顾?”冷月儿不急不躁的戳莫言软肋。
莫言瞪圆的眼睛垂了下来,他恨恨的捏了冷月儿手指,冷月儿故意吃痛的皱了一下眉头,每根神经都被冷月儿拿捏的莫言立马松了劲儿:“你注意点,人不可貌相,一个普通的采药郎怎么会认识这么复杂的人物。”
“好!”冷月儿不管莫言说什么都说好。
纷纭复杂情绪让莫言锤了一下额头:“我很快就去京城!”
额!冷月儿点头,刚刚历经生死,她萌生了一丝丝相依为命的感觉。
“柳神捕!”冷月儿喊了一声,柳耘笙应了一声,刚才迷糊的智商又在线了,那用冷月儿多说一句,立马奔客栈,项可想跟,想想不妥,呆呆的站在当地。
项可有点呆却不傻,他现在觉得只有冷月儿能够信任。
很快柳耘笙驾了马车出了客栈,冷月儿咕噜着眼睛,心提到嗓子眼,她怕酒盅儿露面,又得跟莫言废话一番。
不见酒盅儿,冷月儿又担心酒盅儿是不是还在客栈房间里面,她又不能当众问柳耘笙,红线索上的红凤尾因为寒潭之眼消耗而元气大伤,冷月儿指捏好几次都没有定位反应,一时半会儿又难以恢复,心里暗暗着急,盼着酒盅儿机灵儿点,早上了马车。
项可一看马车过来,不等柳耘笙吆喝就自己麻利的爬上了马车,挑帘一撅屁股钻进了里面,也不管柳耘笙喂喂的喊他,把马车夫的位置明确留给了柳耘笙。
冷月儿挑帘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猫腰躲在车厢里的酒盅儿,松了一口气,她快速的进去放下车帘,跟莫言从车窗挥手的时候柳耘笙拨转马头,一鞭子就拐上大路。
直到看不见莫言,冷月儿才松了心神。
再看酒盅儿和项可一个德行,都猫着肩头,很不合身的袍子,垂头丧气的表情,特别是酒盅儿简直安静的太不正常。
柳耘笙真是个好把式,鞭杆子起落,马车既快又稳。
“冷不?”冷月儿摸摸酒盅儿的头,酒盅儿使劲儿拨棱脑袋,居然跟项可一样成了锯嘴的葫芦。
“你要去哪儿?”沉默半晌,冷月儿终于开口,她调整了心态和语气,尽量控制毫无波澜。
“跟你一样,京城!”项可知道冷月儿会开始的,也知道冷月儿已经尽量照顾了他的情绪,他打定了老主意,但是不能跟对待柳耘笙和莫言一样来个闭口禅。
“你不是说京城坏人多么?”冷月儿调侃一句,隔着酒盅儿的小身板,她能感觉到项可的身体也在微微抖动。
项可抻抻长时间垂头而僵硬的脖子,又挪挪屁股,吭哧一句:“你不也非要去!你不怕我也不怕!”
项可没有对冷月儿的眼睛,看着马车外闪移的树林,一个漫坡,柳耘笙把马车拐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轻微有些颠簸,柳耘笙放慢了速度。
雨后朝阳让每一片叶子都新鲜葱绿,满眼新绿绵延不断,丘陵和山坡层次了如画风景,一对鸟儿追着马车清脆欢快的鸣叫,柳耘笙扬鞭逗弄时,两个鸟儿惊慌的抹脖子扎入旁边的灌木丛。
“你不怕干嘛躲躲藏藏?”酒盅儿忽然接了一句。
“我”项可被酒盅儿怼的哑口无言,梗着脖子撞了一下酒盅儿的肩膀:“我哪有躲啦,我是腻歪他们不想看见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想看见他们?他们是谁?寒潭之眼跟你什么关系?”冷月儿堆了一个笑脸,三连问把项可逼得腰罗锅了。
柳耘笙早竖起了耳朵放下了马鞭。
“我,我不能说。”项可把头埋在胸膛,声如蚊蝇:“你们最好不要进京,躲得远远的。”。
“是不是给你脸了。”柳耘笙有点咆燥了,他拧脖子冲项可吼:“我可没耐心,我可以以通匪罪把你抓起来,就你这小身板,两堂就秃噜了,所以,别等罪也受了,刑也过了再秃噜。 ”
“你凭什么定我通匪罪?”项可嘟囔:“我又不认识劫镖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寒潭之眼?”冷月儿咳嗦一声打断柳耘笙继续恐吓项可,项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硬来不如旁敲侧击:“寒潭之眼非我中靖朝修行术,你一个非修行者怎么知道你是寒潭之眼克星。”
毕竟有舍命相救之恩,冷月儿不想用柳耘笙的非常手段。
项可喏喏嘴唇没吐出一个字。
酒盅儿受不了项可这么磨叽,拿胳膊肘顶他。
项可被顶的使劲儿往车壁上贴,就是不做声。
“寒潭之眼欲置我于死地,这个你很清楚,我也看得出你和他不是一伙的,你为什么要护着他,安记镖局栽了面子事小,珍宝坊三十多口人命事大,你难道忍心助纣为虐吗?”冷月儿控制情绪看着深埋头的项可:“你想隐瞒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护着他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是碰巧知道我的血可破那个寒潭之眼,这是我姨母告诉我的,至于谁操控寒潭之眼,我真不知道,我姨母也不一定知道。”项可拖着哭音说:“我不知道安记劫镖和珍宝坊命案,真的!刚才就是巧合。”
“你姨母?左秦?那你为什么不肯见她?”柳耘笙实在忍不住心头疑问:“你姨母也是想保护你啊!”。
“我姨母只是告诉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血可克寒潭之眼,她要带我回百越,姨母说这是我母亲的遗愿。”
“你母亲也是百越人?”柳耘笙问了句废话,他姨母是,当然他母亲也是:“那你中靖朝还有什么亲人?”
“还有我父亲和哥哥,他们都病了,需要极罕见的两味药,我要救他们,所以偷偷出来采药。”项可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从酒盅儿怀里抽出那个破褡裢紧紧抱在怀里。
酒盅儿且了一声,对项可卸磨杀驴的行为嗤之以鼻:“说的跟真的一样。”
“黑甲禁军呢?”冷月儿知道项可故意避重就轻,他有意隐瞒了一些什么,但是冷月儿知道他还知道一些什么,不可能是一伙的:“一般的官宦人家怎么会跟黑甲禁军有牵扯,别说你家有权有势花的起银子。”
“杜老大跟我父亲是故交,早年父亲曾有恩于他。”项可艰难的自圆其说说:“姨母因为母亲之死痛恨我们项家,我父亲怕姨母带我远走百越,一般家人又没有能力阻拦姨母,想必才托付这个修行高强的杜老大来寻我和草药。”
冷月儿淡淡一笑冷了眼神。
酒盅儿到底是孩子,他觉得项可身世有点复杂的理解不了,但是他觉得项可没了母亲可怜:“你娘亲怎么远嫁到京城这么远啊!”
“我是庶出,我哥哥才是嫡长子!”项可的头埋的更深。
惨兮兮的身世一切好像顺理成章。
“我咋就不咋相信呢?”柳耘笙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