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丕拿起琉璃望远镜。
岭东府军的战船正在调头。
阵型虽然没有混乱,却处于短暂的战斗力空窗期。
此时发动攻势,正好可以搅动他们的军心。
只要阵仗足够大,岭东府军必然会争先恐后。
自相践踏,威力无穷。
“荀大侠,立即传令!水战营与两栖营倾巢而出,对敌军战船实施火攻。”
苟希跳上碉楼屋顶。
一面象征着刘丕的令旗,快速挥舞出信号。
地灵岛当即响起战鼓。
南门快速开启,大批麻衣水军列队涌出。
两人一组,肩上抬着双桨小渡船,腰间别着羊皮囊。
简单几步冲到码头,将小渡船投入水中。
对岸的丘陵树丛,也涌出同样装备的水军。
船桨飞舞,水花四溅。
岭东府军见势不妙,急忙发起反击。
弓弩手箭在弦上。
眼看小渡船就要进入射程,麻衣水军突然点燃小渡船。
借着呼啸而过的寒风,火势迅速蔓延。
麻衣水军早已跳入河中。
后方抛出大量长绳,帮助他们游回岸边。
两岸河滩,篝火堆已经熊熊燃起。
麻衣水军登陆后,立即换上干燥衣物,然后烤火驱寒。
这是二筒和陈良几经改良,才定下的新战术。
麻衣水军经过大量训练,几乎不会出现溺水的情况。
小渡船被点燃后,无人控制,开始随风游弋。
水流与风势交错助推。
没过多久,便有小渡船飘向岭东府军战船。
岭东府军主将急忙换阵。
弓弩手被换下甲板,少量长矛手取而代之。
面对不断飘来的火团,长矛手伸出两丈长的竹竿,奋力将小渡船推开。
正当他们以为,自己成功掌控局势时。
高温烘烤下的小渡船,仓内的烈酒坛纷纷炸裂。
烈焰冲天而起。
大量船板被击飞,夹杂着火苗飞向四周。
顷刻间,便有十数艘战船被砸中。
岭东府军急忙灭火。
随着爆炸的小渡船越来越多,终于有五艘战船被点燃。
浓烟之下,岭东府军大乱。
战船自相碰撞,不断有人栽倒落水。
刘丕无聊地伸起懒腰。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苟希目光如炬:“敌军主将杀出乱阵了。”
刘丕放眼望向河面。
果然见到八艘战船突破障碍,全速逃往下游。
“随他们去吧,一群残兵败将,足以将岭东府的士气再拉低一个档次。”
苟希却若有所思。
“陛下真打算放过那些门阀贵胄与商贾富户?”
“杀掉他们,只是一时解恨。不停地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才能彻底洗净帝国风气。”
“海西府氏族也是如此?”
“再团结的氏族,在大蕤帝国新国策面前,也会陆续瓦解。”
这是刘丕最新总结的帝国核心方略。
无论什么群体,先前能够盛行,必定拥有一套生存逻辑。
只有打破他们的生存逻辑,才能从根源上杜绝他们死灰复燃。
门阀贵胄通过压榨庄奴血汗,成为最上层。
富户与商贾靠捡边角料,也能活得不赖。
其生存要素为田地与庄奴。
大蕤帝国宣扬人皆子民,同时推行新田策。
彻底释放田地与庄奴,斩断门阀贵胄的生路。
无论他们如何挣扎,结局都是被人抛弃。
意识一旦觉醒,一切都将翻天覆地。
正如刘丕所处前世,那些复辟的帝王,最终都被历史滚滚车轮碾碎。
海西府氏族同样如此。
他们举族迁徙,最终抵达莽荒山林边陲。
面对山蛮部落的原住民,必须通过报团取暖的方式,才能开辟生存空间。
历经三百年,早已形成一套完整的生存规则。
个人依靠氏族获取田地。
氏族以族长为首,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
山蛮部落退回原始丛林,他们便盯上本是盟友的其它氏族。
七十二氏族仅剩二十四。
看似残酷,实则只为生存。
刘丕要做的,就是打乱这套生存规则。
让氏族中人拥有子民身份。
在大蕤帝国的地盘,他们都可以获取田地。
只需缴纳低廉的田赋与地租,便能获得九省十三司衙门保护。
没有私刑族法,不用仰仗族长鼻息。
只需遵守大蕤帝国律法,就可以凭借双手,改变自己及妻儿老小的命运。
当家人可以填饱肚子,孩子可以读书识字,自己可以积攒钱财。
贫瘠祖地,更像一道枷锁。
族老会制度,只是挤压这道枷锁的一种手段。
矛盾经过不断激化,才能爆发更大能量。
比起武力征讨岭西府和海东府,刘丕降服海西府,更像是降维打击。
至于拿下岭东府,手段则以诛心为主。
作为梁家的发源地,梁昊经营了数十载,肯定少不了死忠部曲。
武力征服岭东府,只会让他们燃起复仇烈火。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刘丕随时可能遭遇行刺。
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只有傻子才愿意过。
留下海东大岛,就是为了给这些人退路。
当大蕤帝国逐渐繁荣,又有多少人经得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也许一两年,最多三五年。
面对近在咫尺的富庶大蕤,结合自己所处贫瘠的岭东大岛。
即便再死忠的部曲,也会开始动摇本心。
繁衍生息,是所有生物最本质的追求。
苟希认真听着刘丕讲述。
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论调,他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陛下,大蕤帝国会变得富庶无比吗?”
刘丕明确地点点头。
“新田策只是兜底而已,当绝大部分人都能吃饱饭,就能不断积累剩余价值。”
“让大家都变成富户?”
“那样恐怕很难,毕竟再肥沃的土壤,也架不住懒汉撂荒。”
苟希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自幼在绿林长大,对行侠仗义耳濡目染。
刘丕曾告诉过他,侠义就像沼泽世界为数不多的草垛子。
深陷泥潭者能否存活,全凭自身运气。
刚好撞上,自然可以脱身。
万一离得远,只能等死。
真正的行侠仗义,不是增加草垛子,而是填埋沼泽。
苟希舍命追随刘丕,早已上升到大义层次。
只有刘丕自己才知道,这些都是用前世知识拼凑出来的。
短暂沉默过后。
又有五艘战船成功逃离,剩下那些几乎都被火海吞噬。
无数岭东府军溺水。
即便凭借体力游到浅滩,迎接他们的,只有锋利无比的长矛。
两栖营与水战营遵照命令,没有乘胜追击。
直到逃跑的战船驶出直隶府边界,才派人驾船前去收拾残局。
刘丕刚要打道回宫,吴索却匆忙赶来。
岭西府城,突然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