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晴天，晨曦弥漫。
昨晚夜袭的痕迹，已经被滔滔河水冲刷干净。
七艘小渡船赶在天亮前，沿河岸逆流而上。
小渡船上，经过一番乔装打扮的项家七姐妹，如同普通的渔女。
讨逆军遭遇夜袭，折损三千兵力，却没有展开报复，显然是恐惧烈酒的威力。
刘丕走出主帐。
梁恨正在做战前动员。
遵照刘丕的意思，此次有三支先锋营出战。
阿金所部居中，铜牙与铁牙率部在侧翼掩护。
苟希眺望大江口码头。
“陛下，讨逆的军士气没有因此颓丧。反而严阵以待，似乎抱有必死之心。”
刘丕也看出来了。
梁恨集结三支先锋营后，讨逆军便开始进行布防。
最外层的渡船边缘，已经安上密集的长竹竿。
战船摆出甲士护盾阵。
甲板站满弓弩手，而且全都箭在弦上，就等着揽月军团的战船进入射程。
陆营方面，大量甲士结成长条方阵。
倘若揽月军团直接发起冲锋，必然会遭受重大损失。
梁恨等集结完毕，才策马来到刘丕跟前。
“启禀陛下，三支先锋营的兵力已全部就位！”
刘丕道：“将士们都吃过早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
“那就先去河面溜达一圈，切记不要进入敌军弓弩射程。”
“不用冲杀敌营吗？”
“当然不用！正所谓上战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梁恨本就庶子出身，又是自幼从军。
读书不多，听得有些糊涂。
“末将愚昧，请陛下赐教！”
刘丕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我军只是溜达一圈，如何能击溃敌军？”
“常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敌军士气正盛，我军不宜强行冲杀。”
梁恨似懂非懂。
“陛下是想以逸待劳？”
刘丕笑了笑：“差不多吧！我军先溜达几圈，敌军必定会有所松懈。”
梁恨顿时恍然大悟，心中却有另一个疑惑。
“此时我军必然也会困顿，该如何应对？”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不打。具体军务由梁都统定夺。”
“末将明白了，陛下只是想滋扰敌军！”
刘丕听到梁恨这句话，不禁自嘲地笑出声来。
本以为大军对阵，格调自然要高一些。
至少说话必须有风范。
结果自己费劲地说了一大堆，还比不上“滋扰敌军”这四个字来得贴切。
梁恨明白刘丕的真实意图后，当即折返河滩指挥。
三支先锋营依次登船。
与此同时，鼓号声响起。
节奏从缓慢到密集，最后与心跳速度差不多。
身处鼓号声中，会不自觉地被激发血气。
等到红黑战船扬帆起航。
鼓号声逐渐加速，最后变成一股无形的驱动力。
大江口码头的讨逆军见状，瞬间如临大敌。
所有盾牌都拼接成盾墙，弓弩手也开始拉弓瞄准。
就连陆营也紧张万分。
二十多辆普通投石车亮相，摆出一字长蛇阵。
传信骑兵策马扬鞭，穿梭在各类帐篷间。
马蹄践踏，泛起阵阵尘土。
揽月军团声势浩大。
三艘特别的渡船，率先抵达河面中心线。
每艘渡船前端，都站立着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
大汉手持双花战斧，张牙舞爪地叫嚣。
越过中心线，三艘渡船便快速朝大江口码头杀去。
讨逆军将领目测距离已近，当即让一股弓弩手放箭截杀。
飞出的箭羽并不多，全都落在三艘渡船前方不远。
三名大汉见状，仰天大笑。
划桨水手同时变换方向，刹停原本还在前行的渡船。
讨逆军弓弩手第二轮放箭。
结果还是无一命中。
失去动力的箭羽钻入河水，泛起一朵朵小水花。
三名大汉继续大笑嘲讽。
装载三支先锋营的红黑战船，悉数抵达讨逆军弓弩手射程边缘。
然后全部停止前进，不断地摇旗呐喊。
讨逆军三轮放箭，发现徒劳无功后，当即停止射击。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怪诞。
揽月军团不断喊杀，结果停在原地不动。
讨逆军严阵以待，却发现对手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
此番对峙，竟然奇迹般持续了两刻钟。
换算成刘丕前世的计时方式，相当于半个小时。
讨逆军最先沉不住气。
甲士长时间举盾，手臂已经发麻颤抖。
弓弩手更是苦不堪言。
不仅手腕酸痛难忍，就连肩膀也处于僵硬状态。
反观揽月军团。
先锋营将士按部就班，不停轮换叫阵人员。
喊累了就返回甲板，会有同袍及时送上热茶。
面对如此僵持，讨逆军却不能有所松懈。
他们谁也不知道，揽月军团何时发动攻击。
唯一办法，就是打破僵局。
讨逆军经过一番调整，总算组织好主动出击的船队。
二十多艘渡船，冲在最前方，摆出弧线阵列。
在它们后面，是中型的五艘蓝旗战船。
每艘战船均配备两百名举盾甲士，外加一百多位弓弩手。
总计两千人马，气势汹汹。
揽月军团不等他们接近，立马鸣金收兵。
红黑战船整齐划一。
调转船头，往河滩折返。
讨逆军害怕其中有诈，抵达中心线后，便停止航行。
昨夜烈酒焚船的惨烈场面，使得他们不敢再往前行进。
红黑战船等对方停船，自己也跟着停下。
充分发挥滋扰本领。
重新派出三艘领航渡船，让彪形大汉在船头挑衅。
讨逆军自然知道，这是诱敌深入的圈套。
揽月军团知道他们知道。
讨逆军还知道揽月军团知道他们知道，偏偏又没有应对之策。
弓弩手想放箭，揽月军团便退到射程之外。
等弓弩手放下弓箭后，红黑战船又卷土重来。
不断往前，试探彼此耐性。
刘丕看得聚精会神。
苟希与百里鲲颇感无聊。
就地画出简易棋牌，以小石块和枯树枝为棋子，开始对弈五子棋。
蓝旗战船与红黑战船持续拉锯，最累的便是划船的水手。
中途甚至有一小段时间，双方默契地停手。
等歇息完毕，又继续试探。
直到一个时辰，梁恨终于发出进攻信号。
揽月军团鼓号声大震。
红黑战船瞬间变了一副模样，加速向蓝旗战船冲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