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冷淡地侧眼扫了一眼这老眼昏花，龙江今天风雪很大，他们从团部大门口下车进楼里也就百十来步，一个个全身上下都给染成了白，现在室温一高头上身上的雪都开始化了，淋淋拉拉下来显得非常狼狈。
一边接过赵毛毛递上来的毛巾擦头发，林昊一边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沙发上，神色慵懒地向韩河源发问：“说，怎么回事？”
好歹面对的现任龙江道的一把手，老头显得有些紧张，开始磕磕巴巴地讲整个事情的过程：自打林昊前去省城订婚以后，龙江镇就开始陆陆续续有店子关门了。
起初是一两家，韩河源没当回事，毕竟身为镇长，他都很多年没有管过什么正经事了，稍微有点油水的权职不是在林昊这里，就是在商会那边，韩河源平常也就剩下个管理一下居民本册之类的繁杂小事……街面上的事他几乎是不管的。
也就是林昊占领龙江镇之后见过他两次，曾吩咐过他留心地面上的事情，他才在关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店之后，引起了警觉——毕竟按照往年的惯例，龙江镇上的商户有一多半得过了小年夜才开始陆陆续续
关门，剩下些本地的连大年都不关张。
然而店子是越关越多，韩河源就着了急了，本想找林昊直接汇报，没想到他人去了绥化，于是他才是急匆匆找上了关明义，后者最近则是正在养病，一听这事赶紧给林昊汇报了。
“他大爷的。”暗自骂了一句，林昊把手上的脏毛巾扔在公文桌上，牛吼着武晓勇去叫关明义来；虽说这风雪之夜叫他有些不近人情，但林昊哪儿顾得了这么多？要真是有人跑到他的团部喊话来，影响不影响的倒是小事，关键少帅还没离开黑省，而且还因为谷瑞玉的事近来大发雷霆……真是传到他耳朵里怕是会把祸水又引过来了。
越想越气，林昊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起身背合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换过衣裳的武晓勇等人也是过来了，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催促他赶紧喝了驱寒。
没一阵关明义是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他面前，手上还握着把大折伞，见着林昊满脸堆笑：“三爷！听说您搁绥化打了个大胜仗，呵呵咱听了真是觉得提气啊……”
没搭理他这马屁，林昊扫了一眼韩河源立时恼火地开门见
山：“行了！电报不是你发给我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好好的就要罢市……这是给我林昊脸呢吧？”
关明义苦笑两声：“三爷，您要这么问咱可真是没法说话了。我也就是偶尔听人说了，小日本在动员大家罢市，好处大.大的有。”
妈的，口气倒真是日本人的。
脸直接一沉，林昊合抱起手肘示意他往下说，没想到这货支支吾吾比韩河源还犯傻似得，一阵说自己完全不知情，一会又说他也管不住，毕竟临近过年了，大家关门歇业也是有的——这绕来绕去的说辞反正是让林昊看明白了。
显然，事情真就如他所想，小日本子必然是软硬兼施又把姓关的这跟墙头草拉了过去。
罢市这事多半也是这货搞出来的，为的应该就会关在地牢里的服部正男。
呵，看来小鬼子并不是不在乎他们的人，而是暂时没对准了合适的机会下手，一直在默默等待。
林昊不语。
在金延喜处决飞鹰山寨的那些人之前，他的副团长审问出了一个消息，就是跟程飞鹰来往密切的一个日本人好像也是什么服部先生，据说还是日本驻华军队的高
级军官，还是顾问本庄繁身边的亲信。
又姓服部，又是给小鬼子做渗透工作的黑龙会人士，跟那位军官必然是有什么亲眷关系。林昊当时就想自己是不是捅了没完没了的猴子窝，此服部在给地牢里的那位报仇，所以才是把自己货物从黑河出来的消息透给了穷疯了的程飞鹰。
可真要如他所想，马占山的黑河显然也有不少鬼子的眼线了。
暗忖之间林昊一直冷冷审视着口若悬河，但内容却始终没甚营养的关明义，忽然抬起一手制止他的话：“关会长，既然你始终坚称你不知道，那么恢复开市这项任务我便交给你了——近期务必维持街面上的交易，你也清楚，马上就过年了，不少人千里迢迢赶过来进货，还有些则是临近年关急着出货变现，铺子一个个都关了，叫人咋过年？”
“哎呀那可真就伤脑筋啊，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本来关明义口中尽是推脱，但眼瞅着林昊竟是在低垂着眼睑，有意识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的手枪，惊得赶忙说着，“三爷既然您放话了，让小的尽可能的一试吧！”
说完这话他跟逃命似得也没差了，丢
下几句身子不爽告辞之类的话蹭蹭离开了。
“三爷，您真信这孙子的话？”郭海山气愤地说着，“皮子出货每年就是这几天，脱不了手明年一开春儿哪儿还能卖得出去？卖不出去猎户们一家子都得饿死啊。”
这事林昊哪里不知？但他现在更在意的事，龙江的位置才刚刚坐稳，小鬼子就急着冒头了，如此急不可耐难道就因为一个服部正男？
不太可能，多半还是跟自己要做护路军司令有关吧……想，先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默默扫过房间里忧心忡忡的下属们，林昊反而是笑了起来：“我说一个个死了爹的样子是给谁看呐？这也不算坏事，咋咋呼呼的一个个都显形出来了，咱们就好办事了啊！毕竟秃头脑袋上的虱子最好抓嘛。”
说着，林昊摆手就是让大家先各自回去休息了。
那老眼昏花的韩河源始终迷迷瞪瞪站老远没甚反应，林昊越发觉得这死老头不甚中用，脑子里想着还是一半天寻个由头让他告老还乡得了……他那位置还是让郭海山坐比较合适，毕竟论能力，论人际关系，论地头街面上的熟，郭海山都是不二人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