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大放宽心地愿意让别人去追查……可我是真有点等不及坐不住。”马占山背合着双手凝望着午后斜阳。
不光气温越来越低，黑龙江的风吹雪向来也是相当的厉害——林昊知道他惦念着弟兄们的安危，尤其是天顺这个生死兄弟，一路走来简直已是有如家人一般。
“抢咱们的是不是老熟人，这话我可不敢说……但我知道一点，他们若是销赃，肯定会在黑省境内完成。”林昊搓着有些胡子茬的下巴，“就算是买这些设备的人，应该也不会就地使用，出黑省就那么几条路线的。”
“没你想的这么简单。”马占山摇头，“黑省地头上这么多日本人，他们要是出给了小鬼子呢？那就铁定找不回来，而且再想追查是什么人打了咱们埋伏，可就难上加难了。”
给他提醒到的林昊转瞬间也是不安了起来。
背合起双手在地上来回踱步，林昊把抽剩的半截香烟狠狠地扔进壁炉里，而后径直走向办公桌边，凝望着墙上的黑省政区图陷入沉思。
马占山也是坐不住了，站起身与他比肩，口中不自觉地喃喃道：“这群王八蛋，
能跑到哪儿去呢？”
“要销赃，不管是卖给谁都得往大城镇跑。”林昊冷厉的黑瞳迅速在齐齐哈尔附近审视着，“如果他们真知道这批货是我林昊的，肯定不去省城也不会来龙江——咱们，就沿着绥兰找！”
林昊所说的绥兰是“绥兰海道”的简称，这是黑省辖区下设的二级政区——是黑龙江将军奏请清帝设置的。绥化、呼兰、海伦三地名称各一字，所以称之为“绥兰海”；道署驻绥化城，并启用关防任事。
那里毗邻黑河，也有黑省重要的经济发展城镇，尤其因为地形优势的关系，绥化等地的对外贸易也是相当的发达。
“对，真是要销赃，肯定会往那里跑。”马占山一拳砸在掌心，“老弟，你团部的事情多，不如让哥哥我……”
“不成，我也得一块去。”不等马占山把话说完，林昊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他们卖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亲自看过，大哥你们也不好认出来……尤其是一些设备拆件重新打包，多半会被当成破铜烂铁，要我说，咱们必须一块去！”
其实马占山就在等他这句话呢，当下乐呵的就跟什么似
得：“走走，行李啥的我一到家就让武子给你收拾好了，让你那副团长毛毛看好了家——就带上老于跟郭老二就行了！咱就轻车简装，人少而精！”
“大哥，你这……”林昊一愣之下有点不高兴了，“你这又算计小弟我，勾着我就上道儿啊！”
“废话少说了，走走赶紧走，趁着天没黑咱赶紧上路……我说刚到你团部我就瞅上你那小汽车了，真他妈不愧是督军的女婿，他娘的就是阔气！改明儿一定给你哥哥我也弄一辆啊……”
…………
林昊几乎是被连推带搡着拉出团部，直接就上了他的轿车往绥化的方向去了，马占山着急忙慌的姿态都等不及林昊跟赵毛毛安排几句工作，就差直接伸手拉扯他的耳朵了。
“我说你这都是安排好了啊，人就在车上等着我呐？”抬眼一看驾驶座上的武晓勇，还有郭海山跟于万年在车里等待，林昊气得反手给了马占山一拳，“到底你是团长还是我是团长？有你这么霸道的哥哥么？”
挤上车的马占山才不管他这么多，以耍无赖式的姿态回望着他：“咋，要造反是不？别说你现在就是
个团长，就是将来升旅长师长军长，甚至是总司令，你他娘也是我弟！”
听他如此理直气壮，林昊干脆无语了——反正话都已是说出来了，而且追查这些事也确实少不得自己，他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催促着武晓勇赶紧开车。
路途遥远，连着赶了三天三夜他们才是到达绥化，到地儿的当天正好是旧历腊八——华夏北方一直有“腊七腊八，冻死王八”的俗话，就算是类似郭海山这样土生土长的黑省人，都冷得鼻涕与眼泪齐流。
绥兰地区原本属于十七师三旅金延喜的管辖范围，旅部就设在绥化城里；关内作战失利之后，整个十七师被降为十七旅，金延喜也被降为团长。
本来林昊是打算悄悄进城不惊动任何人，更不想惊动当地驻军——毕竟他们是跟老毛子做生意，让其他人知道并不好。
特别是金延喜，马占山更是不想见他。
这小子朝族人，是名门望族七里界金氏的后人；金延喜身体十分健壮，个头也很高，头脑聪明，家庭条件也比较富裕，一直深受吴俊升宠信，统管他的护卫团……后来是因为直奉大战，需要
他把控边境防务，才把他放出来当旅长。
他在省城做护卫团团长期间，马占山还是碾子山上的土匪，两人没少发生冲突——真是惊动了他，找人肯定会有阻碍；另外真是能找到武器装备，少不得又要给他雁过拔毛。
所以临近绥化之前他们就都换上了便装，而且把汽车找了个屯子妥帖地存放起来，租了辆马车进城的——然而即使他们如此小心，还是给金延喜的人盯上了。
刚刚进城顶着寒风的他们打算寻个住处，几个巡逻兵直接冲上来就把他们几人拦住了……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全副武装的金延喜。
“马胡子！进我的城连个屁都不放一声的吗？”这强壮的红脸胖子足足比林昊高出两个脑袋，身板粗壮简直跟猛张飞似得，不是金延喜又是谁？
记得吴俊升从前线被抬回来的时候，这位身姿伟岸的前保安队长给林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妈的金花架子，老子就知道是你！”面对这位“老朋友”，马占山是一点都不客气，叉腰嗓门粗壮地把他诨名就吼了出来，“咋，这么冷的天气不搁家里猫冬，出来还迎接我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