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这位东北军的少帅一句话都没说，而是冷淡无声地直接走上办公桌，几乎毫无感情色彩地对李本森吩咐了一句“咖啡”，后者则是马上一路小跑着出门去了。
“少帅，身为医生小的得跟您叨叨两句，”看这位纨绔惨白的脸，林昊竟是有些不自觉地暗爽，竟还是站直了身体敬礼，故意做出副正儿八经的姿态去内涵他，“咖啡这东西伤胃啊……而且看您的面色最近应该是操劳过度，这深更半夜的您喝了咖啡晚上不睡觉了吗？”
“还让我睡觉！我他妈睡的着吗！”少帅徒然发怒，啪地一声手掌狠狠拍在桌上，随后抬手指着林昊的鼻子，“他好歹也是一个混成旅的旅长，你呢，比他低几级？怎么就一点面子都不知道给的？”
看着他震怒的样子，林昊反而有点乐了——两世为人，而且见惯了大风大浪，甚至在杜月笙黄金荣那种大枭面前他都觉得风淡云轻，少帅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哥对于他更是洒洒水。
当下林昊也不看他火气冲天的眼睛，反而结束了敬礼姿势开始低头抠指甲，带点哀怨嚅嚅道：“话是这么说没
错了……但我林昊好歹也是正经八百的骑兵营的营长啊，怎么也一点面子不给我的？我说少帅，您也瞅着了，郭旅长这好几天了，不是早点名就是晚点名，好家伙对着全营的弟兄把我那一通急头白脸啊！我这脸喽，快跟擦屁股纸也没两样啦。”
“你！”
要论阴阳怪气，他林大军医还真没服过谁……就目前的阵仗，少帅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且经过晚上爆炸的心有余悸，郭松龄一点没眼色的到处嚷嚷，少帅自己都闹了个没脸。
噗哈哈，堂堂东北军总司令的儿子，跑去小日子的艺伎馆，还是带着个外面来的野女人，这要是传扬出去，奉天前门大街上头的说书的，那可太有料了！
“咳咳，您看少帅我这也不属于胡说八道啊，郭旅长也是真不给我面子啊。”林昊搓着手嬉笑，“好了我错了！这事以后注意……但您看郭旅长都说我了，我这人就是没个正形不三不四的，土匪出身嘛！不过少帅，属下可是有重要情报跟您汇报。”
说完这些话，林昊赶忙把他们带回来的尸体情况一一与他说了，然后又把艺伎馆带回来的四
男两女的事也说了：“爆炸发生之后没多久，这帮混蛋马上就摸清了状况跑到我营部要人来了……显然我的推测没错，这群王八蛋就是在贼喊捉贼！”
“嗯。”听完他的话，少帅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看他的样子，多少是有点理解吃力的——这会子李本森已是准备好了一大壶咖啡；除了这种洋气儿的夕阳饮料，林昊见他的托盘上放着两样西点，竟还有几个红彤彤的苹果。
在林昊生活的现代，苹果这玩意是廉价水果；但物资匮乏的1922年，任何水果都是相当稀罕的物件了，他穿越以后的大半年里，也就在上海吃过一两次果子，杜月笙给他削过一个梨……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汁水四溢的口感。
“浩辰喝的惯吗？”李本森放下托盘把提前给少帅准备好的那只瓷杯碰上去，又笑着问他，“要糖和奶吗？”
“啊谢谢，我晚上还真没有喝咖啡的习惯。”林昊摆手，继续刚才的话往下说，“少帅，您来黑龙江倒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可是您下榻小日本的馆子，应该是临时决定的吧？”
少帅微怔，端着咖啡拧眉：“你想说
什么？”
“不用我多说什么吧？”林昊绷起面容，“您跟谷小姐去小日本子哪里提前也没人预知，他们是怎么做到安置炸药这些的……”
少帅说不出话来。
“不光如此，他们还故意做了一套‘意外暗杀’的戏码，刻意在爆炸点附近安排了几个人被炸死。”林昊死盯着少帅俊逸的面孔深沉地往下说着，“但是小日本子向来惜命，他们安排的，可都是咱们华夏人……如我刚才说的，换上他们的日式浴衣，穿上了木屐。”
少帅脸上隐隐约约出现了几分疑惑，他似乎听不太明白：“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是日本人安排了这场刺杀，贼喊捉贼——可是我不太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就说真的要刺杀我张汉卿，又何必做戏？”
“因为想栽赃。”已经把少帅的思路引上了道，林昊深吸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说着，“您如果在艺妓馆出了事，日本人也难辞其咎……但如果炸死了不少‘日本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推脱自己也是受害者；要知道，我刚刚占领龙江镇的时候，此地的商会会长关明义就带着一个名叫服部
正男的日本人来找过我。”
“想拉拢你，然后发现啃不动你这块石头？”少帅终于是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就想，拿我做做文章？一旦我今天有个意外，你林昊最次也得被撤职查办，把你这块啃不动的石头弄出这块肥水地去。”
“少帅您真是英名，属下就是这个意思嘿嘿。”林昊龇牙一笑，双眼闪耀着狡狐般的光芒，“不过，属下可不觉得单单只是如此……我一直都在想，小日本子做局这些倒是不难，骗几个平头百姓送死也不难；但他们是怎么知道您的动向的？而且，如果您真是有个好歹，倒霉的可不光是我林昊，整个黑省上下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到时谁吃这个渔翁之利？”
“难道是……张大麻子！？”他咣地一下把手上的咖啡墩在桌上，已是一脸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大战结束之后，这大麻子曾两次到奉天面见我父亲……一次除了表忠心之外，还告了我二大爷一状，说是他跟曹三儿吴秀才合作，要做什么奉天督军！”
看到他的反应林昊很满意，微微挑起下巴看着他，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