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孙烈臣的面，郭松龄总算是没再说出什么恃才傲物的话来；要说这家伙的不爽，林昊心里也是清楚的：他在前线打仗，却让这个身在中军的杨宇霆摘了桃子。
然而，就目前为止，连带少帅在内……没跟他提前打招呼，事后也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着韩麟春和姜登选这俩家伙，直接就宣布他杨宇霆是军处的总负责；对于林昊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其实无所谓……然而郭松龄就不同了：总是认为前线打了胜仗会得到更多的重用，现在却弄了个不上不下，还没有任何挂职——简直就是当众打他的脸！
若不是孙烈臣坐镇，恐怕郭大爷根本没打算给少帅留面子，直接就拂袖而去了。
不过，林昊分明看得出来，就算他貌似比较冷静，但那坐如针毡的样子已是完全掩藏不住了。
等这些整军经武的事情一一在饭桌上敲定下来，众人的情绪伴随着孙烈臣风趣的几句玩笑，开始变得放松起来。
一餐用罢，杨宇霆带着韩麟春和姜登选借着“还有公事”的借口，先行告辞了；孙烈臣则是贪了两杯，非要拽上少帅打两杆球，这对叔侄越打越是兴高采烈…
…尤其是孙烈臣，近来刚是学会打斯诺克，瘾大的要命。
郭松龄则是拽上林昊坐到对面茶台上，叫了壶茉莉花旁观战局。
“看出来了吧，杨宇霆打算先拿你们黑省下手了。”郭松龄丢给林昊一根香烟，自己现自顾自点上了。深深吸了一口之后又是说着，“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都围绕着吴大舌头的十七师。”
特么吴大舌头是你叫的么？
林昊撩眼皮翻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就这一个称呼说什么，而是冷淡地开了口道：“是这话……但他就算拿十七师开刀，总也要有点实证么。”
偏偏跟他打起了太极，而且故意把话说的天真，什么“实证”？他郭松龄在提醒自己，未来杨宇霆有可能仅凭个人喜好，就能直接撤了他们的编！
危言耸听吧……郭松龄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拉拢他们，共同对抗杨宇霆？
这就是所谓的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吧！
林昊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
他知道吴俊升跟杨宇霆也不对付，所以是打算利用大帅身边的这位元老级别的心腹爱将，打击杨宇霆这个后起之秀吧——然后做个渔翁坐收好处！
“呵呵呵呵……看你这样子，
还真信了杨宇霆刚那番场面话？”郭松龄夹着烟冷冷看着他，“这次是有好看的了，接下来咱们东北军，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丢了饭碗。”
“丢就丢呗，丢了回家种红薯，也是好过上阵拼命啊。”想清楚郭松龄此话的用意，林昊干脆都不接茬了——直接跟他玩起了推字诀。
差点给这一口烟呛晕，郭松龄骤然把愕然目光转了过来：“呵，你这小子，倒是想的开啊。”
“嗐，这事也是上头大帅的决定，就算我们家督军大人不一样没什么好办法吗？”林昊斜睨着郭松龄越白的脸色，开始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郭长官，咱们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这事啊！您不会把主要目的给忘了吧？”
“你忘了我都不会忘。”
正在他脸色如墨打算再说什么话时，球桌边的孙烈臣突然发出一连串的高声大笑，手里抓着球杆拍少帅的肩膀：“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现在我这还不是你对手了哈哈……好哇汉卿，还真就是你爸说的，东北军的将来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呐！”
“六大爷您这把我夸的都不好意思了，什么年轻人的天下，您也不老！”
两人亲昵的你推我搡
，脸上笑意越浓，仿佛已是忘记了东北这场即将爆发的大风暴。
林昊和郭松龄同时起身迎上去，几人一块把开怀的孙烈臣送出俱乐部，目送他乘车远远离去，林昊不由心中感慨。
孙烈臣、吴俊升，以及张作相，是大帅手底下最信赖的三员老将——而孙烈臣据说是最能打的一个。
然而后来他一直身兼数职，疾病缠身，长期滞留奉天养病；这个忠臣唯恐贻误各项军务和政务，向张作霖提出辞呈，并保张作相为吉林督军，王树翰为省长。但大帅未予允准，只允归故里静养。
1924年孙烈臣病逝，终年52岁，一生无子女；传言大帅还亲自前往吊唁，至则竟抱尸首痛哭良久。
怎么刚才忘了替他看看身体……林昊稍有些捶胸顿足的后悔，1924年病逝，现在是1922年，他的身体一定已是出现问题了；如果能小心调养的话，活到九一八支持东北军抗战，也是个好事吧？
想到这里林昊已是计上心来，却没注意到少帅跟郭松龄已是重新回到了俱乐部，而且……已经在门庭之处吵起来了。
两人的喧闹很快连吧台后面的酒保也吓着了，紧接着俱乐部
里人数不多的军官们开始慌不迭的避让开此地——谁不认识他张汉卿？要是真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岂不是找倒霉么？
他俩制造出来的声音很快吸引了林昊，站在他俩不远处多少有点郁闷。
这老郭是咋回事？大庭广众就跟少帅因为这事干起来……什么女不女人的话语分明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这稍稍有心点的，不是很容易就能从这些只鳞片爪之中分析出点什么？
这也太莽撞了。
林昊又有点想捂脸，更是想开溜，然而他郭大爷眼光却注意到了他，立马将他吼了过去：“来，人证就在这儿，你那位弟弟带着人都跑大街上去了……现在连你家里人都知道了！”
少帅冷眼侧扫了林昊一眼，那双眼睛跟刀子似得，差点给当下劈了。
可他转瞬又收敛了目光面对郭松龄，口气却软了几分：“得了茂宸，我心里有数了……你是想告诉我，我爸也都知道，家里人也都知道是吧？”
“你们还在讲武堂的时候，我就教过你们战术，学会藏尾巴——你看看这可好，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了。”郭松龄口气丝毫不肯松懈，“这么个节骨眼上，你怎么如此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