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小人之心君子腹……要打你那破地儿的主意，马大爷还能找你谈个鸡毛？”白老四这番话刚说完，最先开口的不是别人，居然是一直站在旁边闷不做声的赵毛毛。
自打一进通云寨，他就褪去奉军的军服，换上一身平平无奇的黑色粗布衣；若不是那双属于军人的特有目光逼人而精亮，黝黑的脸庞看上去跟山寨里其他弟兄并无两样。
白老四刷地就将目光转了过去：但以他的精明，应该看出赵毛毛是吴赤芳这边的人。
他没有说话，反而是将询问式的目光投向马占山来。
“白爷，一直听我家大哥说，您不仅是读书人，还绝对算得上是学富五车……想来也是知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吧？”马占山没说话，林昊先是徐徐开口了，“之前咱们碾子山各自为政的时候，恐怕都没想过那么多，各山寨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也都是存着吃口饭，真能吃香喝辣，那小日子就算过得不错了。”
见白老四并无反驳的意图，林昊继续往下说着：“可一个张牙舞爪的罗耗子，是给了咱们一记当头棒喝啊！白爷，您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白老
四先是一怔：“我懂，咱们各自为政，就是叫人家给各个击破了。”
“老四啊，你也得想想……他罗耗子干啥就这么大的胆子？”马占山冷笑了两声，“碾子山上哪个实力不比他更强，怎么就敢来这‘各个击破’的手段？”
“白爷，现在不光是各自为政的时代过去了，咱们也得想想出路了。”林昊叹了口气，“不跟官军合作，咱们将来能出头么？您想想，咱跟飞鹰堡不一样啊，他的保险区内有龙江镇，那是多肥一块地儿？咱呢，咱有啥？放眼整个碾子山，富户才有几家啊？”
马占山看他并不反驳，也是继续说道：“不光富户少，现在连富户都在慢慢萧条且消失——你也应该知道吧，这碾子山方圆之间，最出名的大车店是谁的？现在，陆老板都给敲了啊！咱如果还不抱团，往后日子可咋过？”
“还有张海鹏。”林昊叹了口气继续说着，“大哥定然也是与白爷提起了吧……若没有他的支持，罗耗子又怎敢跟咱叫板？再往后，若咱们彼此不抱团，不跟官军合作，那些跟官军合作的山寨，就会吃定咱们。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自己去
自谋出路。”
白老四沉声不说话——可林昊看得出来，他是有些动摇了。
“此事，我会考虑的。”思忖片刻，白老四最终轻声回答着，“马大爷，要说眼光长远，咱真是万万比不上你的！难怪通云寨，时时刻刻都能走到最前边去啊……”
说完，目光短暂地在吴赤芳身上停留过，便抱拳辞别了众人，提起长袍下摆快步就离去了。
“只怕，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啊。”迎着他远去的背影，马占山沉声说着，“罗耗子没把狗日的打疼。”
“马大爷，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赵毛毛忽然说着。
林昊一怔，同时将目光转了过去，不想他还没说什么，吴赤芳居然先是讪讪一笑道：“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说吧。”
“到底咋了，怎么还搞得神神秘秘的？”马占山一脸困惑。
“马大哥，既然我现在也是通云寨的一员，有些话我就不藏着掖着了。这个白晋生，大概一个月以前，找过我娘亲……”吴赤芳的脸色一阵发白，老半天才是叹了口气说着。
所谓白晋生，就是白老四的真名了。
“一个月以前？！”听完这话林昊觉得有
点缺氧。
自己穿越还没一个月！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一个月以前还在奉天吧？”林昊瞪圆了双眼。
吴赤芳侧脸看了看赵毛毛，才是点头道：“可不。这家伙还耍奸……唉！毛毛，这事还是你说吧！”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让这性格虎气的小娘们也说不出来？
林昊顿时将狐疑的目光转向赵毛毛，后者则是低下眉头摇头淡笑：“两位干过绑票这事么？”
所谓绑票，就是一般绑了高官或富户家里的女眷孩子，然后关在山寨索要赎金。这事儿不少胡子都干，相比去砸窑，绑票这活儿来钱快回报高，而且一般没什么危险性。
“他妈的，这种损人阴德的事老子咋会干？”马占山啐了一口。
故而胡子们热衷于这个事，在东北也算得上不成文的规矩了——胡子们拿钱办事，多半不会伤天害理，可也有些不守规矩的做过些惨无人道的事，因此马占山很抵触绑票，特别是绑票女人孩子：“你的意思是，他白老四绑了你们母女？”
“那夜戏园子散场晚，夫人小姐路上就给遇了劫道的。”说起此事赵毛毛脸色发黑，“一路戴着头套麻绳
给捆到了城北的城隍庙。”
林昊瞪圆双眼：“胆子不小呵！堂堂奉天城里敢动吴大督军的夫人女儿？这不怕死的吧？我看这伙人不一般。”
“三爷法眼。”赵毛毛点头一笑，“人，恐怕都是他白老四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演一出‘英雄救美’！那时督军大人还身在齐齐哈尔，况且关内的曹锟等人不停找事，夫人跟小姐也没出什么事，于是不管是督军还是大帅，都着实抽不出手多管这些事，给了些好处，便是打发他走了。”
“好他个白老四，看不起老子跟官军合作……自己私底下搞这些幺蛾子！”马占山来了气，“不过，他那人做事向来干净利落，就算真是唱了一出双簧，你们只怕也没甚证据吧？”
吴赤芳玉牙轻咬：“是啊，我这心里难受就难受在这里了。只管看是看出来了，但……就算现在点透，我也没有证据呀。包括，”
说这话时，她将目光轻轻转向林昊：“亚武回去复命了，不当着他我有句话跟小林子说，包括万事好来劫我跟娘亲，我起初也是想过是不是小林子安排人演的一出双簧，直至后来布赫牺牲，我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