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这几日便会派本王去南边。”宋承睿抬眼看了看灰茫茫的天，“南面温暖，冬日不会下雪。”
不等姜则蕙说话，他又道：“打完仗，你便随本王一同去鹤州。鹤州的冬天干爽，不像都城阴冷多雨。”
“鹤州？”姜则蕙微微睁大了眼睛。
“嗯，在西边，有广阔的高山平原，适合跑马。”宋承睿记起姜则蕙在驿站偷马的那回，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她骑马驰骋远去的一幕。
也不知道是谁教她骑马的。
不过鹤州好马多，地方也开阔，像她这样不爱被拘着的人，应该会喜欢那里吧。
姜则蕙若有所思。
“有顾虑？”宋承睿见她没答应，竟还有些期待她要说点什么出来。
姜则蕙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殿下人很好。”
“……嗯。”宋承睿又一次看向了天。
“殿下，你这么相信我吗？”姜则蕙忍不住问道。
实不相瞒，她都替宋承睿捏把汗。
按照兰风扬说的，宋承睿这个人行事谨慎，同意她入王府后厨之前，必定是了解过她的。
她来人世间才多久，但凡她待过的地方，必定鸡飞狗跳。
姜府，虎头山，清风观，还有现在的银杏小院，无一幸免。
“殿下难道没听说，我离开临川镇之前，姜府库房被盗了么？”姜则蕙追问道。
毕竟她前不久才刚刚惦记过麟王别府的库房呢。
“殿下就不怕，自家的库房也无缘无故被人搬空了么？”姜则蕙决定吓吓他。
宋承睿眉目疏朗，“父皇会再赏本王的，并且，会把盗贼抓出来杀了。”
姜则蕙：“……”到底谁吓谁。
定了定神后，她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殿下，去鹤州的事，我还需和我家师兄商量，明日给殿下答复。”
“可。”
说完这些，姜则蕙便回到了后厨。
她今日做饭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被误伤，好在每回牛老三总能力挽狂澜，把她从危险的边缘拽回来。
就连最后呈上的清蒸鲈鱼，都可以说是赵四和牛老三合力完成的。
姜则蕙一心在等肉肉的消息。
又或者说，她巴不得等不到肉肉的消息。
可正午时分，真的不见肉肉来找，她又担心，肉肉也被人用天罗地网暗算，所以无法来送信。
众人见她如此心神不宁，便劝她告假回去。
姜则蕙本来也不是真的为了工钱来的麟王府，所以她请假请得毫不犹豫。
午间的天儿依旧刮着凌厉的风，好在街面上全是人。
姜则蕙一路跑回银杏小院，这一次，她总算是看见了兰风扬。
他活得好好的，并在呼呼大睡。
“起来。”姜则蕙不由分说就掀掉了兰风扬的被子。
“阿嚏！”兰风扬气得想拿符箓砸人，“你做什么！快把被子还来！”
“你不管我无妨，但你怎么能把肉肉丢在家里？我知道你们现在养妖怪不需要签订血契，可你一日为主，终身为主，你怎能对肉肉弃之不顾？若不是现在有我帮你养着肉肉，他昨日可能就饿死了！”姜则蕙指责道。
“一日不吃饿不死的。”兰风扬呵欠连连，“我昨夜没睡几个时辰，你赶紧把被子还我，我要再睡——”
姜则蕙非但不听，还把被子扔得更远了，“你昨夜去哪了？”
兰风扬又困又冷，浑身还酸痛脱力，实在不想爬过去捡被子，只能弱小可怜无助的蜷起膝盖，紧紧抱住自己，并且眼神哀怨的盯着面前这位姑奶奶。
“我能去哪？我是一个出家人！很正经的那种！”兰风扬的声音都在发抖。
看他实在可怜，姜则蕙总算是把被子捡起来给他扔了回去。
兰风扬被折腾得睡意全无，躺在被子里哆嗦着说：“前日我总感觉家附近多了好些生面孔，担心你被麟王的仇家盯上，就想出去转转，看看打听得到些什么风吹草动。”
“我先去了你的老东家仙客居。”
“掌柜说，郑小姐自从那日在仙客居撞见了麟王之后，就日日都往仙客居跑。”
“去的次数多了，就有藏不住话的人告诉她，麟王是奔着你的手艺去的。你直接被挖去了王府，麟王怎可能再来仙客居？”
“郑小姐恼羞成怒，怪掌柜的没早点说实情，在仙客居大闹了一通，吓跑了他们那天所有的客人……”
“我便想，该不会是郑小姐想找人打你？”
说着说着，总算是找回了点体温。
兰风扬停下没说完的话，拿眼神示意要喝水。
肉肉麻利的跑过来干活，给兰风扬喂水的时候，他好像想替姜则蕙呛死这人似的。
兰风扬擦去嘴边的水痕，继续说：“然后我又转悠，经过了赌坊。赌坊门口有一群人正在打一个老头，我心想，这光天化日的，怎么开赌坊的在都城不用讲王法啊？”
“我本来要去救人，却被人拉住。旁人同我说，这老头该死！老头原本有好营生，却因为好赌成性，一次次被东家赶走。”
“他们还说，这人从前还不上赌债，卖儿鬻女，还把发妻拿去抵债……简直是猪狗不如啊。”
“他发妻一头撞死在了这家赌坊门口的石柱上，血溅了一地。那日，众人都以为他会受到教训，戒了赌，却不想，他仍是如此。”
“前些日子要不是被人偷了钱，王府管事也不会发现他是个赌徒……哦对，他也在后厨做活，你可认识这个老孙头？”
姜则蕙意外听了老孙头事情的后续，瞠目结舌，有些呆的点点头。
“老孙头的钱是被附近街巷的几个流浪汉抢的，衙门抓到了人，但钱只找回来一点。老孙头拿着那点钱又赌，结果一次都没赢过，输了个精光，到处问人借不说，还撒泼硬闯，这才被打的。”
“我心想这好歹是一条人命，便跟着他，打算替他结算医馆的药费。哪知道他不是去医馆，而是去了兵部侍郎的府上，说是要找他女儿。”
兰风扬在这里再次停住，“你猜，发生了何事？”
姜则蕙蹙眉，摇头。
“哈哈，他又被围起来打了一顿。”
“这一次，老孙头彻底断了气。”
“他就像睡着了似的，侧躺在地上，口鼻中全是血，却一点热气也冒不出来了。”
“兵部侍郎府的管事和赌坊，因为老孙头的死，还在街上扯了好一会儿的皮。”
“最后他们两边一起出钱，找人把老孙头拖去城外草草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