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都城浊气重,他要去解救世人。”肉肉用见鬼的语气复述着兰风扬的原话。
姜则蕙有千百个不解,“这个家还用得着他出去赚钱?”
“就是就是,姐姐可厉害啦!”肉肉欢呼完,立马就没力气了,“姐姐,臭道士做的饭不顶饿,我饿……”
姜则蕙低眼看着这孩子嘴边的大饼残渣,默默又进了厨房。
锅里还有他们中午吃剩下的米饭,姜则蕙理了理剩菜,打算做一份稀里糊涂的炒饭。
弄到一半,兰风扬风尘仆仆的到了家。
不知道是这夜的月色太清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姜则蕙看见兰风扬的第一眼,觉得他的脸比平时惨白很多。
该不会是算命算得不准,被人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吧?
唉,想想也挺可怜的。
姜则蕙没有嘲笑他,还在炒好饭之后,把第一碗先端给了他。
兰风扬的确筋疲力尽,但这不影响他说话,“竹篓里有两只兔子,你拿去厨房放起来吧。”
“原来你去打兔子啦。”肉肉有些崇拜的看着兰风扬。
“嗯。”兰风扬埋头吃饭,没有多说什么。
姜则蕙和肉肉不由得对视一眼。
这人十分反常啊。
吃过饭后,兰风扬搬动浴桶,烧了一锅热水,把自己泡了进去。
肉肉也脱光衣服跳了进去,他最近长重了,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溅了兰风扬一脸。
“啊!我错了!”肉肉抱住圆脑袋,紧紧闭起眼睛,等待来自兰风扬的凶狠一击。
但浴桶里的男人只是胡乱擦去了脸上的水珠,便又恢复了安静。
肉肉:“?”不打我么?
等了很久,仍然没有等来兰风扬的暴行,肉肉彻底慌了。
他本来就是想凑个热闹而已,没想到居然完全没被兰风扬放在眼里,小家伙赶紧从浴桶爬出去,擦拭完身体,换了干净衣衫就去敲隔壁的门。
姜则蕙躺在床上翻看兰风扬前些日子给她带回来的话本子,借此进一步熟悉人间百态。
听见敲门声,她转头看了看,道:“门没锁,进来吧。”
肉肉噔噔噔的跑到她床边,话还没开始说,金豆豆就先流了出来。
“姐姐,臭道士好像被人打傻了!”肉肉的嘴角猛力地向下弯折,哭得伤心至极。
姜则蕙从床上坐起来,给他擦了眼泪,拉小家伙坐到自己身旁,“怎么这么说?”
“平时我要是不小心碰到臭道士,他都会追着我打。可今日我溅他一脸水,出浴桶的时候还不慎蹬到他,他眉毛都没抬一下!”肉肉既觉得恐怖,也觉得难过,“臭道士真的傻了!”
姜则蕙穿上鞋子,径直来到隔壁。
这一次,兰风扬倒是终于有点人样了。
“你干什么!快出去!!!”兰风扬慌张地用手臂捂住自己的上半身,整个人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虾。
肉肉也意识到了关键问题所在,抓起自己刚刚用过的帕子,赶紧给兰风扬挡一挡。
姜则蕙云淡风轻道:“这里又没别人,你不用这么紧张。你身上那几两肉,还没有肉肉的好看呢。”
兰风扬:“……”
“你今日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姜则蕙说着还要往里走。
兰风扬绵长的吐了口气,“就是去打兔子,能遇上什么事。一看你们就没有打过兔子……这个季节找兔子很难的,怎么会不累呢。”
姜则蕙和肉肉都没有多想,就这么接受了兰风扬的说法。
夜深人静,肉肉开始鼾声大作,姜则蕙那屋也静悄悄的,不出意外早就已经进了梦乡。
而兰风扬侧躺着,浑身发冷,根本没有睡意。
只要一闭上眼睛,白日里他在城郊山中见到的那一幕就会冷不丁的跳出来。
两个壮汉将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胡乱埋在了坑里。
那名女子的脸被人用利器划得不剩一块好肉,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
在壮汉搬动她的过程中,兰风扬还看见,那女子身上到处可见淤青紫痕,无从知道她生前究竟经历了怎样非人的事。
他在树上待了很久,久到天快要黑透,他才确认那些人不会再回来。
兰风扬木着脑袋挖出了那名女子,想从她身上找到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信物。
然而,女子身上的衣服显然都是被人胡乱套上去的,完全不合身,更何谈可循之迹。
哪怕是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兰风扬也还会呼吸急促,内心焦躁。
他当时有些失控的来回摆弄着她,好像非要找出点什么才肯善罢甘休。
死去的女子正值妙龄,不比姜则蕙大几岁。
不知她是谁家爹娘的小棉袄,不知她家中是不是还有年幼的弟妹在期盼和思念着她。
最终,兰风扬在荒郊野外简单给她做了一场法事,然后去小溪边洗了手上和衣衫上沾到的血污,又脱下外衣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可疑的污渍,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城,回家。
他直觉认为,这个女子的死亡背后,必然有很多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而他大概是这世间唯一能为她做点什么的人。
前路或许危险重重,在没有明确的方向之前,他不想把姜则蕙和肉肉也卷进来。
这天夜里睡不着的人,还不止兰风扬一个。
老孙头从王府离开后,拿着姜则蕙贿赂他的那些碎银子,直奔了西市的东福赌坊。
老孙头是个老赌徒了,基于往日的经验,他起初打算小赌几把,过过瘾也就罢了。
然而,老孙头今日的赌运却出奇的好。
他押什么,什么赢。
赌什么,什么中。
两颗碎银子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变成了三十两银子回来!
“这是天助我也啊!”老孙头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觉得这般运气千载难逢,便打算放开了赌。
事实也确实如老孙头所料,他用二十两,赢回了一百两!
老孙头还想赌的,可他感觉赌坊的打手好像都注意到他了。
赌坊私底下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他也明白。
既然一两银子换了一百两,那今日便停手吧!
走出赌坊的时候,老孙头整个人都是飘的。
那一百两银票实实在在的攥在手心里,老孙头都想好要怎么挥霍一番了,可半路忽然碰上几个混混模样的少年。
他们围起来把老孙头打了一顿,并从他手里把一百两银票抢了去!
老孙头捶胸顿足的干嚎着报官,但衙门的人断不会为了一百两银子的小案而半死调查,一切都只能等明日。
刚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老孙头当然气不过,又怎么可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