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则蕙信不过兰风扬的道理。
她从原主凌乱的记忆中也能感觉到,这些修道的人,对世事真的看得很开。
能救就救,救不动,便在心里劝自己放下,一切顺应天命就好。
但姜则蕙不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本来就是死士擅闯她的领地在先,随后又技不如人,选择服毒自尽,他们最多就是玩了个瞒天过海,可这还不是为了把尸体还给他们!
要不是她一片好心,哪里会扯出后边这些麻烦。
这日之后,姜则蕙天天都往外跑。
有时候借着抓药配药的理由,有时候又是为寻好吃的,顺便把肉肉渐渐转好的消息一点点放出去。
告假第六天,姜则蕙实在是受不了天天做梦梦见小妖怪被抓,主动回了麟王府。
她一个平民百姓,想要打听朝野政事谈何容易,可若是在王府混熟了,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听到些新鲜的事。
“殿下,姜姑娘回了后厨。”
“嗯。”宋承睿的目光停在了手中书卷上的某一处,再也没有动过。
他昨夜刚梦到一种很离奇的汤,因此一早就去太学借了些古籍回来翻阅。
刚找出这汤的名字,姜则蕙就来王府干活了。
还真是绝妙的巧合。
“这是太平汤的做法。”宋承睿迅速复拓了一份汤料配方,让陈颂送去后厨给姜则蕙,“中午赶不及做,就晚上做,今天想喝。”
“是,殿下。”
陈颂把原话带到,姜则蕙捧着汤方,左看右看,都有些不明白。
汤底采用芋头和番茄,那一整个汤底不都又绵又沙?又酸又甜?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这个?
若是想吃流质的汤羹,选择也有很多,这“太平汤”听名字是不错,可是细想,压根就是一锅乱炖嘛!
“没问题的吧?姜姑娘。”陈颂还等着听一句准话,好回去复命。
姜则蕙拿着方子去找龚大厨,简单明了的回他一句:“能做。”
龚大厨今天要给麟王做鱼生,菜也是麟王点的,在他还不知道姜则蕙今天回来之前。
鱼生同样是宋承睿梦中梦到的,溪水潺潺,芳草萋萋,有人摘下一扇阔叶,洗净后,将片好的鱼生放在了他面前,旁边配有一勺芥酱,闻起来就十分开胃。
梦中明显是春夏交接的时节,那会儿吃鱼生清爽鲜甜肥美。
而眼下是秋末冬初,这时候吃生冷的容易引起肠胃不适。
但龚大厨不敢劝麟王改菜,所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片鱼生的时候,姜则蕙带着太平汤的方子前来与他讨论。
龚大厨会错姜则蕙的意思,以为她是担心没有做过这道菜,做出来会不好吃,便道:“你先按之前做清淡烩锅的法子做一份汤底,然后在其中加入炖熟的芋头,不断熬煮,等芋头煮得一碰即化后,再加入红柿和菜头……”
后厨有人不禁多看了龚大厨一眼。
龚大厨以往教他亲徒弟赵四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认真细致过呢!
他经常对赵四说的就是:“做菜这件事,还是需要天赋!很多东西,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要学会去悟!否则,就算我现如今手把手的教你如何做,你看似学会了,可还是无法超过我。其实做菜本身没那么复杂,但要做的好吃,需要下一番苦功夫。”
转眼到了姜则蕙这里,他怎么就不叫人自己去琢磨?
瞧这模样,真是恨不得帮她做出这道菜才好。
于是便有人去找到了在外头菜架子上找东西的赵四,“四哥,你是没听到,你师傅今天教人可细了呢。真不知道你师傅这人是怎么想的,明明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对你却比对谁都苛刻!”
赵四紧抿着嘴,没接这人的话。
这人更加用力长吁短叹,“要不你也跟着进去学学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赵四还是没出声,他拿着挑好的一筐菜,回到了厨房内。
此时,姜则蕙正在和龚大厨讨论,为什么这么随便乱炖的东西,还会成为经典名菜。
“这就不能撇开这道菜出现的时机不谈了。”龚大厨笑道:“大约是五百多年前,八国乱斗,时局动荡。那种情况下,百姓连活命都难,谁会有心思好好料理田地?田间地头长什么就吃什么,不饿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道菜最终做出来,有红有绿,十分吉庆,寄托着黎民百姓对太平日子的向往,故而取名为太平汤。”
“我听我师祖说,这道菜原先真的很难吃,可是人们就是喜欢这名字,仿佛只要多喝几顿太平汤,就真能得见天下太平一般。后来,天下三分,停止交战,各国开始休养生息,这才有人开始真正研究该如何使这道菜的味道更好。”
在龚大厨说完后,赵四将手里装满了菜的筐子亮给姜则蕙看,“都拣好了,姑娘直接用就是。”
“多谢四哥。”姜则蕙心不在焉的接过,脑子里还在想该怎么调整一下这份汤的汤材。
“姜姑娘?”赵四小声道:“今日这汤,我帮你盯着,不会让别人乱动手脚的。”
“嗯?”姜则蕙愣了下,旋即从赵四提示的眼神中读懂了她该提防的人。
那人年纪比龚大厨和赵四都要大点,蓄着糟乱的胡子,眼眶深深凹陷。
姜则蕙对他有印象,这人是后厨的杂役。
有眼疾和护心丸两件事在前,姜则蕙相信赵四不会胡言乱语欺骗她。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杂役背后又搞了什么小动作,但她不介意先发制人,把潜在的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辛苦四哥帮我处理干净芋头。”姜则蕙说着,独身朝那名杂役走去,“殿下说这道汤不急在午饭时候上,那我就慢慢做。大家都饿了吧?我给你们摊个玉米饼子,孙伯,您能不能和我一起掰些玉米粒子?”
杂役本来就是随叫随到,哪里需要哪里搬。
姜则蕙都点名要他出手,他自然不能拒绝大厨。
“姑娘想要多少?”
“一碗吧。”姜则蕙说着,还给杂役斟了杯清茶,“有劳孙伯。”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本就是小人该做的。”杂役讪笑着接过了茶,咕咚喝了一大口,便赶紧开始干活。
姜则蕙也不走,就在他身边待着,盯着他忙碌的手看,“孙伯平常都喜欢干什么啊?”
“小人没什么爱好,有事没事的,就喜欢去赌场转一圈,赌两个小钱,嘿嘿……”此话一出,杂役马上就后悔了。
好好的,他跟姜则蕙说这些干什么?
杂役有些慌张的看向姜则蕙,她却好像压根没听进去似的,从杂役手上拿过玉米,“手剥太慢了些,还是用小刀一行行的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