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隆冬,河北大地上早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
黎阳城是离司隶州河内郡最近的一座城池,战略位置极为险要,薛冲特意派了自己的心腹翟迁率领五千精兵驻扎于此。
相距黎阳城不远就是河内郡的朝歌城,据斥候来报似乎前些日子朝歌城中也驻扎进了一支宁军,只是人数不详,也不知统兵大将是何人。
不过两支军队只是隔着城池隔空对峙,并未爆发过任何冲突,似乎都默许了对方的存在。
几天前,萧铮派人给邺城的薛冲传去消息,告知他宁军可能会对河北用兵,薛冲也不敢等闲视之,也派人知会了驻守黎阳的翟迁。
翟迁今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从收到薛冲的消息,翟迁便加强了每日的巡逻,每日都派出好几支斥候小队不间断出城巡逻,免得朝歌城的宁军突然发难,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前几日倒还一切正常,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有好几支斥候小队已经迟迟不归,令翟迁心中不由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不想再干等下去,派出自己亲兵校尉率领亲兵去搜寻失踪的斥候小队踪迹。
亲兵校尉率领亲兵出了城,便纵马一路向西,往朝歌的方向沿途一路查看,希望可以看到失踪的斥候小队。
快接近魏郡和河内郡交界处之时,他们便很快见到了前方的一座哨塔,这是薛冲当年驻守黎阳时派人特意修筑的哨塔,位于一处小土坡之上,离河内郡和官道都不算远,登上去可以清楚看到对面朝歌城和官道上的情形,随时掌握敌军动态。
但此刻,亲兵校尉清楚看到,原本高高矗立在土坡之上的哨塔已经倒塌,徒留一堆断裂的木头。
就在他们诧异之间,不远处的小树林突然一阵破风之声传来,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已有多名亲兵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杀呀——”
随即,树林中出现了大批宁军,持枪挥刀朝他们冲杀而来。
亲兵校尉胳膊和大腿都各中了一箭,胯下战马也被当场射死,他自知自己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随对着身后剩余的亲兵们大吼道:“你们快走,进城告诉翟将军,宁军打过来了。”
其他剩余的亲兵看着地上视死如归的校尉,再看看蜂拥而至的宁军,只得含泪纵马往黎阳城的方向逃亡。
宁军则在后面拼命用箭射,时不时有亲兵惨叫一声落马,其余的亲兵也不敢回头看,只是将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拼命拍打身下战马,它没跑得快一分,自己就多一分生机……
最终,还是有五名亲兵侥幸逃回了黎阳城,翟迁得知宁军攻过来,自知已经到了危急关头,立即派人将城外的巡哨和百姓通通赶回城中,紧闭四门,将所有的箭支和守城器械搬上城头。
另一方面,翟迁虽然也不知道宁军到底来了多少人,但黎阳城中仅有的五千兵马肯定是捉襟见肘,他只能派人向邺城的薛冲求援,希望薛冲可以派些兵马来支援自己。
很快,黎阳城外出现了大批的军队,翟迁不顾亲兵阻拦,亲自上城头数了数,敌军足有三万之众,统兵大将也是他的老相识,罗太尉之孙罗锋。
罗锋也是一眼认出到了城头上的翟迁,心中也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其实最不愿意的就是与祖父的这帮旧部兵戎相见。
有时候他也不明白,如今皇上是有道明君,有中兴大宁之志,愿意对薛冲他们的过去既往不咎,也不再计较出身愿意重用他们,但为何他们还是对宁朝抱有如此成见,宁可投降萧铮也不愿意重新归顺朝廷。
虽说明知不可能,但是罗锋还想试着再劝降一下翟迁。
罗锋纵马要向前,亲兵慌忙拦住他,理由是担心城上的守军和突施冷箭伤害罗锋。
罗锋却没有理会亲兵的劝阻,执意纵马上前,大大方方暴露在城上守军弓箭射程范围之内。
“传我命令,所有人,将手中的弓箭放下,不得伤害罗将军。”
正如罗锋所料,城头的翟迁也担心士兵们会一不小心误伤罗锋,喝令守军放下手中的弓箭。
罗锋也听到了翟迁的话,注意到了城上守军的举动,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希望,仰头对城头上的翟迁高声问候道:“老翟,别来无恙呀。”
翟迁听到罗锋的称呼,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年大家一起在罗太尉麾下并肩作战的岁月。
“罗少将军,我很好,你最近怎么样了?”
罗锋默默叹了一口气,高声道:“既然你还愿意叫我一声罗少将军,可否愿意听我一言,放下武器开城投降,重新归顺大宁。”
翟迁奋力摇摇头:“罗少将军,你什么要求我老翟都可以答应你,甚至要我去死都行,除了投降宁朝之外。”
罗锋面容有些苦涩,但还是继续劝道:“老翟,就算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想想我的祖父,他栽培你们这么多年,绝对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你们与大宁为敌的。”
不提罗太尉还好,一提罗太尉翟迁眼眶瞬间红了,高声回道:“就是因为老太尉我才绝不可能投降宁朝,宁灵帝逼死了罗老太尉,我们绝不可能再为他的儿子效忠。罗少将军,你既然是老太尉的孙子,已经想着如何为老太尉报仇,而不是继续效忠宁朝。”
罗锋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心中的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他没有再试图劝降翟迁,只是高声对城上的翟迁道:“既然话已至此,那我们各自珍重吧。”
言罢,策马转身离去。
翟迁看着罗锋落寞远去的背影,心中也有些发酸,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大家都是继承了罗老太尉的遗志,为何却要兵戎相见,非要斗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