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马路上疾行而过，一连转了七八个弯道，最后停在一处破旧的还建房小区。
小区从外面看，墙漆非常老旧，玻璃还是很古早的推拉款。
外面的垃圾没有人收拾，被寻味而来的苍蝇们嚣张占据，非常热闹。
纪文婷以前刚毕业没钱就租的这种地方，意外的还挺有亲切感的。
等她一下车，这群苍蝇纷纷赶过来热情地欢迎她。
她随手拍死两个，顺便找了个路人打听秦震家的具体门牌号。
可能是秦震好赌，经常有催债的过来问，他们家还挺有名的。
纪文婷没什么难度的找到他家门口，敲了敲门。
马上，门开了，一个面容稚嫩的小男孩露出脸来，谨慎地看她一眼。
纪文婷面带笑容问道：“你好，这是秦郁家吗？我找秦郁。”
小男孩犹豫着要不要开门，里头却先一步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
“乐乐，开门让她进来。”
小男孩听妈妈的话，乖乖给纪文婷开了门。
纪文婷刚一进去，就见到了秦震一家都在吃饭，场面异常尴尬。
秦震的叔叔、阿姨都在，还有那个给她开门的小孩，是秦郁的堂弟秦乐。
纪文婷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打扰你们了，我是代表班级来看秦郁的。”
话落，根本没人多看她一眼，只有秦郁阿姨不耐烦道，“在房里呢，自己去看吧。”
秦郁叔叔阿姨态度冷漠，仿佛家里没秦郁这个人一样。
纪文婷尴尬的快要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了，她只能闭上嘴，朝秦郁阿姨指的那个房间走。
房间是隔出来的仓库，推门进去，黑漆漆的，四周都堆放着箱子，只有非常逼仄的一块空间放床。
而秦郁就侧着身躺在上面，蜷缩成一团，毫无动静。
纪文婷轻手轻脚靠近：“秦郁？”
少年一点反应都没有，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一直哆嗦。
纪文婷立刻明白秦郁晕过去了，又大声地唤了他几声。
她梭巡了一圈，在床头角落里找到开水壶和杯子，忙不迭给秦郁倒了一杯水。
水杯慢慢地凑近少年的唇边，小心翼翼往他嘴里一点点倾倒。
干枯的唇瓣被水润泽后，恢复了一点点生机。
纪文婷耐心地喂了他半杯水后，又将他身上的被子拉下来，检查他背上动手术的地方。
那里被缠了很厚的一层绷带，应该是化脓了，正在往外渗血。
等了一会，纪文婷看到人还没醒过来，考虑要不要再叫救护车。
可就在这时，少年呛了一下，挪动脑袋，缓缓睁开眼。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纪文婷，面上露出些许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纪文婷忍住想要劈头骂他一顿的冲动，气愤道：“还不是因为你一声不吭离开了医院，我只能来这找你了。”
秦郁：“......”
他问的是，她为什么会知道他住在这里？
纪文婷跟老大妈一样劝他：“我知道你想熬过去，但你这是故意折磨自己，何必呢？听我的，老老实实回去住院。”
她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在和青春期小孩谈判的家长。
秦郁敛下眼皮，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虚弱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漠然：“我怎么样，和你好像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纪文婷煞有其事地和他算账，“医院的医药费我可是帮你缴清了，一共四万二，如果你不回去住院，那我这钱不是白花了吗？”
这句话成功让秦郁脸上露出愕然的神情。
他终于开始正视她，眉头一点点拧紧，“为什么？”
纪文婷装傻：“什么为什么。”
秦郁强手指攥紧床栏，强撑着起身，“明知故问，你知道我说的是医药费。”
他起身时牵扯到伤口处，疼的脸颊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纪文婷心也跟着揪紧的疼，看着他这苍白如纸的脸色，觉得他就像脆弱的瓷器，一碰就碎。
为什么呢？第一，他是她的宝，不是亲的更胜亲的，第二，他是读者的宝，读者不高兴就要拿她开刀。
综上所述，秦郁是她祖宗。
她故意不耐烦地抱臂，“我这人就是钱多烧得慌，就是喜欢见义勇为多管闲事，不行啊。”
当然不行，因为她平常的所作所为都是反着来的。
秦郁怀疑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可女孩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别有居心。
秦郁抿抿唇，只能放弃与她争辩，微弱地挤出一句：“钱我会还给你。”
纪文婷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因为秦郁对自己的一切都不在乎，但是却不喜欢欠别人的。
“喂，秦郁，你是不是特别不想看到我？”她趴过去，双手交叠在床边，下巴搁在上面。
女孩的脸隔得很近，眨眼时，纤长的睫毛似乎都快要贴到他脸上。
秦郁眼底划过一抹阴翳，别过头，无声默认。
“那正好啊。”纪文婷没心没肺地起身，笑道：“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就快点好起来挣钱还给我，不然，你就会永远欠我人情。”
说完，她还不要脸地吹了声口哨：“而且我每天都会来看你。”
她是真的这么打算的，如果秦郁铁了心不住院，那她就会一直来。
最后一句话成功戳到了秦郁的怒点，他眼瞳一缩，张着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纪文婷就是故意要激他，因为和他好好说，他根本不会听。
而且他这个人，性格虽然偏执，但涵养极好，根本不会发火骂人。
“总之，钱已经给你交了，你不去住院是你的事，但我来看你也是我的事，你无权阻止。”
“而且你要是不介意我天天来你家里，惹人说闲话，那我也无所谓。”
论厚脸皮纪文婷向来自认无敌手，社会人要什么脸啊。
她说完，还体贴地给秦郁掖了掖被角，几根小手指故意在他眼前晃荡。
“说定了！那我明天再来看你。”纪文婷起身，走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笑着提醒，“记得好好吃饭哦。”
女孩脸上有两个小梨涡，平常浅笑没有，但唇角往两边高高咧起时，就会特别明显。
秦郁气的脸一阵发抖后，又漠然躺下去。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床边，很长时间就那样呆呆看着。
床边放了一碗清汤混沌，热气源源不断往上飘，熏染了他的脸颊，
不知怎的，在这一瞬间，连这阴冷的房间好像也跟着多出一分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