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无人问津
中秋夜当晚，下雨，月亮没出来。
中秋夜第二天，八月十六，阴天。也看不见月亮。
中秋节第三天，八月十七，月亮虽然出来了，但是却被乌云遮挡。
八月十八，虽然是个大晴天，但白天天气却开始更冷了。
一直到中秋节过后有十一天了，我都没有等来任何消息。
这么些天里，我都没有出过家门。
每天就是在家中刻印章。看书。写字。练剑。
刚开始还好，后来是心浮气躁的做这些事情。
我能确定，父亲分析的对，我被皇上忘记了。
不过想一想也对，在我冒着生命危险给皇上办的事情，在皇上眼中可能我的所作所为是理所应当。
毕竟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能为皇上卖命，也是一种荣誉。
这二十多天里，我问过父亲两次，父亲就一个字，等。
让我安心的在家，耐心的等消息。
前日早上，父亲让我去书房。送给我一把宝剑，说是由当今名家打造而成的。
我说我有宝剑。父亲笑着说岂是让你自用的，是让你拿它送人的。
我问父亲，送给谁？
父亲反问我，你觉得应该送给谁？
我想了想，对父亲说道，即是宝剑，必是送给一个武官。
初连和！
父亲点了点头。
父亲说，“我暗中观察了朝廷的各种蛛丝马迹，分析出来沈家的事情已经差不多过去了。”
“投石问路。我们先去初连和那探探风。”父亲若有所思的说道。
只是皇上让我在家中，不要外出的口谕，我如同孙猴子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没有他的法旨，谁人也不敢去掀开符纸。
父亲说，“明天我代替你去趟初连和家。一会儿你写个拜帖，让清风和明月送到初家。你再给初连和写封问候的书信我带去。看看明天初连和是见我还是不见。”
我依照父亲的话去做了。
第二天一天，我在家中等着父亲的消息。心中有事，觉得时间分外过的慢。
我让清风一直在家中大门口处守着，父亲回来就告诉我。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时分，清风回来了，说父亲刚刚回到家来。
我晚饭刚吃到一半，就放下碗筷，过去前院找父亲。
月季看我出去，忙从屋子里出来，在我后边喊到，“清风，你个没脑子的笨蛋。咱们小王爷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好不容易现在吃点饭，你偏偏又这时候跑来，你就不会在外边等一会呀！”
清风跟在我后边，听月季这样喊。
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小王爷，老爷刚到家，也要用时间洗漱，更衣，吃饭。你过去也是等着，这会儿还是先在家吃饱饭再去吧。”
我看了清风一眼，说道，“月季说话比我还好使了，是吧！”
清风挠了挠头，说道，“我就是听月季说你一天没有吃饭，心疼你”。
我边走路边说道，“我现在也没有心肠吃饭了。”
月季这时候追到了院门外，对清风说道，“清风，要是老福晋那院还没有吃饭，你好歹劝劝咱们王爷吃点饭。听见了吗？”
清风回过身子，回答道，“我知道了。”
我和清风到父亲的书房时候，父亲已经让管家过来传话，让我在书房等着，他一会儿就过来。
不一会儿，父亲已经换了官服，穿着一身在家的衣服，就来到了书房。
管家也领着上菜的丫鬟，把饭菜摆到了桌子上。
父亲看着我说到，“我刚进家门，就看见清风在门口。我猜你这一天，都坐卧不安的吧。”
我回答父亲，“是的。这一天孩儿的心都是焦躁难安。”
父亲洗了手，说道：“你也去洗一洗手，你也还没有吃饭吧，咱父子俩边吃边说。”
我洗好了手，跟父亲一起坐到了桌子上。
我给父亲倒了一小酒杯的米酒。
父亲先跟我说，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吃碗饭，我再跟你说。
随后父亲让管家给我们俩盛饭。
盛好了饭，父亲让管家出去，在外边把门给关上。
吃好了一碗饭，父亲又喝了一口小酒。
父亲看着我淡然一笑，说道，“孩子，你对宠辱不惊这四个字怎么看？”
我从父亲的面容上，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悲伤。
父亲只是一脸平静的问我。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对父亲回复道，“父亲，孩儿的理解应该是一个人的内心要有坚毅的品性。宠而不骄，辱而不恼。心态一致，方能成大气。”
父亲听我说完，点了点头。
父亲也给我倒了一杯酒，说道，“我平时教导你们兄弟五人，在外面应酬的不要贪酒，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不要醉酒。”
父亲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但今日父亲准许你喝醉一回。”
“孩儿，你要知道，除了生命，别的都不贵重。你能从这么大的风浪里，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父亲接着说道，“剩下的，皇上赏也好，不赏也罢，都没有多大的意义。等过些日子，父亲拿些银子，你或者去做生意，或者去买些田地，做个良田百亩的地主。可好？”
我听父亲这样说，心就凉了半截。
我不用问也明白了，父亲说这些话的深层含义，就是我没皇上遗忘了。
就是父亲从初连和那里，没有打探到任何皇上有嘉奖我的意思。
就是连我最初在宫里的差事，都被剥夺了。
我现在成了无业游民。没人管，没人问。
我问父亲，初连和到底跟你怎么说的？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难就难在，初连和说，皇上只说了我可以出门了，其他的没有任何话说。”
父亲说，“这也是件好事情。伴君如伴虎，有多大的权利就担多大的风险！你就做个平平凡凡的人，父亲也少了许多担心。”
“凡事不可太过执拗，顺其自然就好。”
父亲担忧的神情看着我说到。
说实话，听到是这样的结果，我心里确实是有种失望的感觉。
我以为我为皇上这样的卖命，至少也应该是受到褒奖的。
心里也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大不了，还是回到后宫里当我的一个小小的从八品宫廷侍卫。
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心里真是一点准备和铺垫都没有啊。
父亲看我这样受打击的样子，就跟我说，“既然你现在能出去了，今晚我同你母亲讲，我们明天做做准备，后天一起去钟家把玲儿接回来。”
我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说道，“谢谢父亲为我操劳。”
父亲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哪个男人不是从受到打击，才开始成长起来的呢。没有谁的人生是一成不变，一帆风顺的。受了打击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被磨掉了心性，自怨自艾，一蹶不振。那样才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我让管家送你回去，再给你带上一坛子好酒。今晚你好好醉一回。”
父亲加重了语气接着说道，“但～这件事在醉过一次就过去了。明天养好精神，后天把你媳妇接回来，你好好在家里闲上些日子，争取早日让我抱上孙子。”
父亲果真让管家带着酒送我回来。管家看我心情低落，搀扶着我。
清风在我们后边，抱着酒坛子。
到了家，我没有把父亲送的那坛子酒喝掉。而是嘱咐玫瑰好好把酒放起来。
我要等我拜托这等灰头土脸的面貌，意气风发，时来运转的时候再喝它。
越是人生低谷的时候，越不要做自暴自弃的事情。
因为一旦沾染上坏习惯，就不容易改正。
我坐在窗边，发呆到半夜才睡觉。
第二天，我老早就带着清风和明月出门。
我们先是去了来福大街的品香楼吃了早点。
越悲伤，难过的时候，越要吃好吃的鼓舞自己。
吃好了，我们又去了当初和曹子阳和段云飞租房的小院子。
当时他俩把院子里的大门和房门钥匙都给了我。
我用钥匙打开大门，又开了房门，进来一看，这两个猴精的家伙，真的把东西都给烧了。
“原来这两个也是人走茶就凉的短情之人。这十多天重来都没有来看过我。枉费了我拿真心待他二人。”
我心里这样想着，不禁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有伤心，有失望，还有真心被践踏后的心凉。
我看着院子里，秋风刮起，无尽悲凉。
我留下了一个地址，叫响了当时热心帮我租房的老大爷家的门。
老大爷一看是我，还是那么热情，问我有什么事情？
我说这个院子我不租了。给房东留下来一个地址，哪天他们回来了，麻烦大爷帮我转交给房东，让他去我留下的地址那里，把剩下的押金我们结清一下。
大爷说，放心吧，他只要看见房东老两口，就会把地址和话带到的。
我又带着清风给明月去了客栈，客栈里的伙计不在那，老板在。
我跟老板说了，当时你不在，给了你家伙计银子，让他把二楼临街靠窗的房间一直给我留着。
老板说，“知道这件事。伙计回老家娶媳妇去了。请假之前还跟我说了这件事，那间房子的银钱伙计也给了我。那你今天来是接着住吗？”
我看着店老板说道，“我不住了。你把剩下的房钱退给我就行了。”
店里老板一看我有着蔫头巴脑的样子，就说道，“是不是还是让家里发现了。年轻人不要沉迷赌。还是要做正事，走正路。家里人管着你，是为你好。”
我一听这话，我的情况肯定是店里伙计跟店老板说的呗。
我心里想，想当成的角色没当成。假装饰演的角色，却让人印象深刻。
我笑着回应着店老板。
接过了老板算的剩下房钱。我转身就要走。
店老板又喊住了我，“这位公子，请等一等。”
我疑惑着站住回头问他，“店老板还有什么事情吗？”
只见店老板从柜台里拿出来一个红纸包，上面用墨水写着一个大大的喜字。
店老板走出来柜台说道，“这位公子，我差点就忘记了。这是我家伙计让我转交给你的，是伙计的喜糖。他说遇见你之后，就不断的有好事情。婚事也说成了，他让你把这喜糖一定收下来。”
我笑了笑。这个伙计没想到办事情也还算是可以。他也知道白拿我的钱，心里过意不去。给了我喜糖吃，我就当随了一份礼。
我也没有纠结，就让清风把喜糖收了下来。
随后清风，明月我们三个人在街上溜达。
明天去钟家接玲儿，我今天要买好多礼品，明天送给钟家的人。
逛了大概有两个时辰，礼物也买好了。
今早出门的时候，因为我的马还在姚大人家。当时本来是想着等事情结束了，自己亲自去一趟姚家，拜会下姚大人，再取回自己的马。
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我也不想去姚大人家了。
想今天下午就让明月去把马取回来。
没有骑马来，我们正准备雇车把这些礼品送回家。
就听见老远有人大声喊道：“贵人，我的贵人，你请等一等。”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谁知道是谁在喊谁？我听见了喊声也没有往心里去。
我和明月站在礼物旁边，让清风去找马车来。
清风刚走出来十几部步。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跑到了我的面前，拉住了我，气喘吁吁的喊到，“贵人，可算是让我遇见你了。”
我抬头一看，笑了。这不是在九鼎观外，叫他等我们的马车夫，马大明吗？
明月不认识马大明，看他抓着我的衣服，把马大明拉着我衣服的手给扒拉下来。
马大明一看，也不好意思了。笑着对我说道，“贵人，你看，我这看到了你，一激动，就抓你衣服了。”
我笑着说，“没有事情。”
又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呢？”
马大明说，“贵人，我在这附近拉人。刚好那个人去买东西，我就看见了你。这不就急匆匆的跑过来找你来了吗？”
我说，“你怎么看见我以后，就对我念念不忘，看见我就这么激动呢？”
马大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说道，“贵人，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我就认定你是我的贵人了。”
马大明接着说道，“那天我等你们到日落西山，还不见你们出来。我就去找了客栈找你们去了。哪成想店里伙计说你们走了。我当时心里就想，这肯定是你们被人发现，来不及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我听他这样说，心想，这个人的心眼还真是不太多。
马大明又接着说，“我这么想，就这个为你们担心呦，生怕你们有着什么事情。我还特意去观音娘娘庙里给你上了一炷香，求菩萨保佑你平常。”
听马大明这样说，我突然就感觉有点羞愧。
人家拿真心待我，我却轻视人家滚烫的真心。
我有点羞愧。
于是跟马大明说，“那日确实是有不得以的原因，没有跟他告别。”
马大明扬了扬手说道，“只要看到贵人，出现在大街上，就说明你的事情解决了吧。贵人没事就好。”
马大明看我脚下这么多的礼品，就说要用他的马车送我。
这时候清风也回来了，说找了一个马车，但是要等到送好马车上的人再来拉我们。
马大明一听，说：“那也不用等了。我去把我的马车赶过来。”
我问马大明，“你不是说你的马车已经拉了人，在等人家买东西吗？”
马大明满不在乎的说，“大不了不要他的车钱了。一切都是我的贵人优先。”
我没有想到马大明是这样憨厚的一个人。
也许马大明口中的马大仙算的准，我真的是马大明的贵人。
马大明把马车赶来了。清风和明月把礼品往车上搬。
我问马大明，怎么就这么相信我。
马大明憨憨一笑说道，“其实更多的我是相信自己，不放弃自己相信的，就是认定了你是我的贵人，才能看到成绩。而且，人家不都是说了吗，好事多磨。”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是不是也要相信自己。
当马车到我家的时候，我让清风给了马大明一倍的车钱。
马大明坚持不收。
马大明还说，“贵人，你看，我没看错吧。你的家原来是这么气派啊。”
我笑着让家丁拿出来一袋子好的草料，送给了马大明。
我说，“我知道你爱惜马，这草料送给马吃吧。”
马大明看了看草料，看了看马，把草料留了下来。
礼品都从车上卸下来了。
马大明赶着马车就要走。我叫住了他，对他说道，“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你的贵人吗。那我现在就帮你实现这个愿望，从明天开始，你来我家来，供你的马吃草料，每个月还有工钱，要比你自己出去跑马车活的钱又多，又稳定。”
马大明听我这样说，高兴的一直给我鞠躬。说“谢谢贵人赏我吃口饭。”
我又跟守门的家丁说，“记好这个人，从明天开始，就是咱家的车夫了。”
守门的家丁答应着。
我，清风，和明月三个人一起进入到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