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年的校运会
黎偌寻着宁茗伊发过来的位置打车过去。
她的别墅在丽都公馆，坐落在临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是有名的富人小区。
娱乐圈的工作很忙，宁茗伊一般都不会回来。
黎偌整理了一下行李，选了一间二楼的侧卧。
她跟陈烬的合照被摆在了床头柜显眼的位置。
这张合照是运动会那年她求着陈烬拍的。
那年明德中学刚换了一任校长，校长是留过学的，思想很开明。
对于三千米这样的的项目，他没有规定每个班必须多少人参加。而是把奖品换成了当时红极一时的歌星专辑跟一个知名作家的签名。
于是，三千米跑步就变成了运动会上最热闹的项目。
很多人都是冲着那张专辑去的，那是限量版的签名专辑，外面买都买不到。
小黎偌不追星，但是她很想要那个作者的签名，那个作者的书她都存着钱买了整整一个书柜。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的体育实力，看着报名表上已经爆满的名字，只能垂头放弃。
“这是你之前说过喜欢的那个作者？”
陈烬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看着公告栏上的通知。
小黎偌点了点头。
“你会介意我身上有很多伤疤吗？”陈烬忽然转了个话题。
“当然不介意啊。”小黎偌脱口而出，她知道，陈烬经常打架，身上落些疤痕是在所难免的事。
但她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她也没多想。
直到运动会那天，黎偌总算是知道了。
少年穿着蓝白色的背心式田径服耀眼，肩宽腿长，身形高瘦。但白净的皮肤上却露出狰狞可怖的伤疤，一横一浅地斜露在手臂跟小腿上，新旧交差，像是咆哮的野兽。
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
学校的三千米比赛要求很严格，说是校长要赛出学生风范，要参加这个比赛就必须穿专业的服装。
黎偌站在赛道旁，眼圈泛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湿润起来。
她终于知道陈烬那没来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少年为了她，把自己的所有伤口都暴露在了阳光下。
“我去，你看陈烬身上那些伤，果然是神经病，这是被多少人打过啊，好吓人。”
“就是，难怪他之前夏天都穿着短袖，这样的人是怎么被招进来的啊？不是说精神病人不能自由活动吗？他怎么还能来读书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可是年级第一，明德的分数可就得靠这种人拉起来啊。”
“那也不好吧，万一他在学校里面做出个什么过激的事谁来负责？”
……
人群的哄闹声像是一把利刃刺在小黎偌的心脏上，她开始的时候也想过去解释，想去告诉他们阿烬是个好人。
可换来的却是一副副厌恶的目光，甚至是变本加厉的攻击。
后来她也知道了，没用的，人都只会选择听信别人肮脏的一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抚慰她们人生中的不如意，仿佛这样她们才能高人一等。
再者说，她就算说一辈子也堵不上那么多人的嘴。
她后来也看开了，学着拥有一颗像阿烬那样强大的心脏。
恶人终究只会在泥潭中发臭的。
而她们，会在所有的闲言碎语中重生，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还是没能变得那样厉害。
一字一句砸得她心头发疼。
她永远无法理解这些造谣者是如何用最正义的嘴脸说出这世间最恶毒的话。
为什么他们生活在泥潭里却还要拉着好人下去陪他们一起发臭。
观众席议论纷纷，但赛场上的少年仿佛没听见一般，没什么表情。
他的目光在观众席飘来飘去，直到看见女孩的身影，陈烬对上女孩的目光。
看着女孩泛红的眼眶，他无声地朝她做了个嘴型，“别哭。”
陈烬其实真的无所谓，自从那件事之后，比这些话恶毒几百倍的他都听过，日积月累，他早就变得百毒不侵了。
这些人除了说，什么都不会。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只要黎偌不介意他就好了。
他早就料到自己如果参加这个比赛会面对的流言蜚语，但是只要黎偌不介意，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随着一声哨响，少年冲在了最前面。
他的体育很好，小黎偌是知道的。
记得她以前很想喝一家店的奶茶，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那家店远得都出了云镇，却没想到少年却闷着头硬生生跑了五公里为她买回来了。
但是今天小黎偌觉得陈烬的状态不对，虽然他一直冲在最前面，跟第二名拉开了几十米的差距。
可陈烬的脸色却苍白的过分，没有一点血色，头上还在密密麻麻地冒着汗，上衣早就湿透了，隐隐约约勾勒出腹肌的轮廓，十分劲瘦。
她记得他不爱出汗的，就算是在烈日下打几个小时的篮球都没有半点汗味。
黎偌有些担心，周围加油的声音震耳欲聋、此起彼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是为了陈烬的。
她一时半会也不再多想，她现在只想为她的少年加油，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孤身奋战。
“陈烬！加油！”
“陈烬！你是最厉害的！”
“陈烬！你跑得最快！”
……
她的声线本就软，再加上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赛场上面的少年听见没有。
这场比赛没有一点波折，陈烬赢了。
在一片喝倒彩的声音中，陈烬赢了。
少年越过终点线，还没等裁判宣布名次，他就跑上了领奖台上将那本书拿了下来。
专辑跟奖牌他都没拿。
在所有人都还没注意到的时候，他拉着女孩回了教室。
陈烬微喘着气，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将那本书甩在了女孩怀里。
陈烬高中那会儿就很高了，有187cm，之前体检的时候量过，黎偌只能扬起头看他。
“你明明知道他们会说……”小黎偌的眼睛水汪汪的，语气上扬，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意味。
“你在，就行了。”陈烬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揉了一把她的头。
跑过来的时候，他还是穿上了校服，陈烬虽然知道了她不介意，却还是打心底里不想让女孩看见，
“好，我在。”黎偌知道了少年不在意，她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我们拍张照吧，我们都还没有合照呢。”
因为今天是校运会，学校允许带手机跟相机。
“不拍。”少年冷冰冰地拒绝。
但是当黎偌打开手机的时候，他还是靠了过来，将自己框进了镜头。
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陈烬偏头，眼眸中倒映出女孩的侧脸。
那年手机的像素并不好，但也足够记录青春。
运动会之后陈烬就没来学校，后来小黎偌才知道，陈烬跑三千米的那天正发着39度高烧。
……
黎偌愣了一会儿，轻笑。
阿烬，会开始我新的生活吗？
随即又摇了摇头，默了默眸子。
她正想着，电话铃声响起。
黎偌看了眼备注，是工作室的人。
“ShiChen，这边有个画人像画的单子，客户直接打了五百万定金，画完之后那边说再补五百万。”
“那对方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这样的单子，黎偌不傻，一定是有别的要求的。
“客户想跟你见面，你照着他本人画。”
以前的人像画都是客户发照片过来让她画的。
“你看，你方便吗？如果不方便露面我就回绝了。”
黎偌想了想，她以前因为疲于处理人际关系，再加上这个职业也没什么露面的必要，就一直没有亲自跟客户见过面。
但是画人像画见面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我可以的，接吧，你等一下把对方的信息发给我。”
“好的，我去安排。”
她挂了电话。
【袅袅炊烟升起，炊烟在等我，而我，在等你。——黎偌】
【烟火在极致的盛夜里盛放，他也找到了不属于黑夜的曙光。——陈烬】
【月亮不用低头看我，我会抬头去看月亮。——陈烬】
【你没看我的时候，我会抬眸看你九十九次，你看我的时候，我不愿对上你的目光一次。——陈烬】
——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