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怎么办，我觉得他越来越不像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黎偌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
好像自从外婆跟阿烬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好好地爱她了。
“外婆，阿烬，我好想你们啊，好想好想。”
她眼圈泛红，几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盈盈欲滴。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旁的小柜子。
一堆摆放整齐的杂物上摆着一张照片，黎偌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上面的少女笑的明媚耀眼，眼眸灵动，两边的碎发微微搭下来贴着脸颊两边，高马尾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透出几分仙气。
一旁的少年没看镜头，他直盯着身侧的女孩。
他露出侧脸冷白的皮肤，眉眼间带着野性硬朗，冷硬的下颚线带着几分凛冽，浑身带散发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不羁。
“阿烬，我真的好想你能再摸摸我的头啊。”她隐隐约约带着哭腔抽泣着。
云镇很小，她跟陈烬是她读初中的时候就认识的。
那年，陈烬在云镇的名声并不好。
不好到所有的家长都拿他为自己家的小孩子做反面教材。
记得她刚上初中那会儿，外婆就常在她耳边念，“偌偌现在长大了，不可以在外面去交那些不好的朋友，不要让外婆担心。”
小黎偌应声笑，“我知道了，外婆。”
“我前几天去买菜的时候跟隔壁张婶他们聊家常，听说陈家那小子把他爹眼睛都打瞎了一只，你可千万不要去惹他，以后看到他就绕道走。”
小黎偌听到这里不作声，心虚地埋下了头，露出两只晕红的小耳朵。
“外婆，有时候谣言也是不能信的哦。”她小声地反驳着，害怕外婆看出自己的异样。
“从小到大那小子干的那些事总不能都是谣言吧，反正女孩子就是要多长个心眼，注意保护好自己。”外婆一板一眼地教育她。
小黎偌撇了撇嘴，“知道啦，外婆。”
她心里面还是不太服气，小姑娘的记忆又回到了前几天——
天空中正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小黎偌害怕外婆担心，准备穿过小巷子抄近道回家。
没走几步，一阵阵的猫叫声从巷子的拐角处传来，小黎偌有些害怕地捏紧了书包带，蹑手蹑脚地扒着巷子的青苔墙往转角处看。
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正半蹲着为几只小橘猫搭窝，他带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只露出干净的下颚线。
几只小橘猫也很乖地待着他的脚边，仿佛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没有一点儿防备。
小黎偌正看的出神，就连那道视线跟自己对上都没有发觉。
“盯着干嘛？”他的语气有些发狠，墨色的冷眸氤氲着层层莹光。
小黎偌被这道声音吓得颤了一下，对上少年的眸子，她这才发现他是云镇人人都躲着走的陈烬。
她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眸光微闪。
但是小黎偌现在觉得，他并不是大家口中的那样吓人。
她想起刚才少年为流浪猫搭猫窝的样子，那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我……我路过。”女孩温软的嗓音混杂着雨声在巷子里响起。
“不怕我？敢走这条道。”陈烬看着女孩小小的一只缩在墙边，有些想发笑。
黎偌虽然对他说的走这条道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实话实说地应他，“以前怕，现在……应该不怕了。”
良久，陈烬才开口，“还不快走，等在那儿干什么。”
小黎偌这才想起外婆应该还在等她呢，她得快些回家不能让外婆担心，今天本来就在学校耽误了很多时间。
“那先我走了，谢谢你。”话落，小黎偌就提起书包溜了。
陈烬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压低了帽檐，真不知道这姑娘在谢他什么。
小黎偌经过刚才那一番才开始觉得害怕，这条巷子平日里没什么人，她一个女孩子还是不应该铤而走险的。
她一边想一遍加快了脚步，好在她很快就看见了巷子的尽头。
小黎偌刚迈出这条巷子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她转头，陈烬半倚在巷子边，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见他紧抿的薄唇缓缓蠕动——
“以后别走这条道，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下次再看见你过来就不放过你了。”
话落，他就转身朝巷子里面走了。
黎偌呆愣在原地，细细想他的话。
原来他一直跟在她后面保护她啊，小黎偌觉得心忽然跳的很快。
她又想起刚才少年跟流浪猫在一起的画面，是鲜活的，是有温度的。
所以啊，还是不能听信谣言。
从她有意识以来，云镇的人一直都在说陈烬的不好，传着传着都快把他传成一个魔鬼了。
可是，魔鬼不会为下雨天没有家的小猫搭窝，魔鬼也不会提醒她女孩子要注意安全，魔鬼也不会一直跟在她后面保护她。
还有……她也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魔鬼。
小黎偌忽然觉得心底像是装了一块棉花，软绵绵的。
……
再后来，就是两人高中被分到一个班，更巧的是还成为了同桌，渐渐地形影不离。
……
黎偌强迫着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她捏着照片的指节泛白，双目猩红。
“阿烬，怎么办，我觉得他越来越不像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无名指上的红痣又开始隐隐作疼。
她薄唇微抿，苦笑着闭眼，嘴中的呢喃逐渐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兴许是她的太过思念，那天晚上阿烬终于舍得去她的梦里了。
【两人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这是云镇那年刚开发的旅游景点。
小黎偌看向远处的几棵大树，“陈烬，我爸爸以前告诉我，他说他想做一棵树，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烬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他说这样他就可以保护周围所有的小鸟了，那时候我很小，连话都说不清楚，根本就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在路都不会走的时候爸爸就离开我去了另一个地方。”
陈烬默默地听着，时不时看看小姑娘说话时一扑一扑的睫毛。
“后来听外婆说起，我才知道爸爸有多厉害。他是一名很优秀的警察，他是为了保护别人才牺牲的，他真的好厉害。”
小姑娘的眼眶有些发红，尾音带着点哭腔。
陈烬眸光微沉，冷白的指节轻轻地放在了小姑娘的头上，似在无声地安慰。
“陈烬，你以后想做什么？”小黎偌偏过头来看他，眼尾还挂着点潮红。
“警察。”
耳畔传来好听的少年音，“为什么啊？”黎偌似乎没想到少年会这样回答。
——“想成为让你觉得厉害的人。”
——“想去保护你热爱的这个世界。”
少年干净的嗓音响起，带着孤傲与不可一世，与风声齐灌入耳中，渐渐分明。
这个世界给了他很多很多的不公，母亲抛弃他，没人养他，好像所有人都讨厌他，他恨过，但是这个世界让小姑娘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想，他好像喜欢上这个世界了。
有她。】
很快，场景一转，黎偌又被卷入了另一个梦境。
这次她成了一个梦境的旁观者。
【小黎偌在美术馆的候场区等了许久也没看见陈烬的身影，听到馆长组织选手入场的声音她只能先自己去比赛的场地。
另一边。
陈烬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倚靠在路灯杆旁，狠厉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我的好儿子，快帮帮爸爸！快给他们钱！不然他们要……要……”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混混踢了几脚。
“他跟我没关系，要钱没有。”陈烬没什么表情。
几个男人发笑，“呦嘿，这小崽子还挺无情的，看你骨头这么硬，不如给哥几个松松绑。”
陈烬抬了抬眼皮，轻呵了声，似乎在嘲笑眼前的几个人不自量力。
他打架是不要命的狠，整个云镇上的人多少都避着他走，没想到还有人存了心的上门挑衅。
没想到那几个男人早就有备而来，为首的男人摁了摁拳头，“你跟一个叫黎偌的姑娘走得近是吧，要不要哥几个看在你的面子上照顾照顾她啊。”
陈烬猛地转过头，眼神发狠，双唇紧闭，低哑的声音充满了病态、暴戾，“你他妈不准动她——”
为首的那个人看着他像要吃人的眼神有些发怵，但转念一想他的把柄在自己手里也挺直了背，“动不动她，那就看你的诚意了。”
“要多少钱？”
“你个穷小子能拿出几个钱？这样，你前几个月打了我兄弟，只要你今天不还手让我的兄弟尽个兴，那笔账就一笔勾销。”
听到这里，陈烬没动了。
一拳一脚踢过来的时候他也没再动一下，仿佛就是一块死物。
对于他，打架就是家常便饭，在家里跟那个酒鬼打，在外面跟瞧不起他的人打。
“偌偌，怎么办？好想去看你比赛啊。”他在心里默念。
他觉得心脏绞着疼，不是因为被打，是没能亲眼看到他的小姑娘比赛。
正想着，一个人蹲下来把手放在他的鼻子边，“我去，大哥，这人不会没气了吧？”
“行了，再打下去人都快没了，今天就放过他，小崽子还真有骨气。”为首的男人收了手。
他正要走的时候，又说，“对了，臭小子，你知道你跟那个小姑娘的事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吗？”
他一把揪过一旁的男人，指着他的脸，笑的前仰后合，“都是你这爹出的好主意。”
听到这句话，死气沉沉的男人才缓缓睁开了眼，像一只发狠的野兽一般紧盯着陈志勇。喉咙里发出阵阵的低吼，额头青筋暴起，有着极致的愤怒。
陈志勇被盯得发毛，笑脸迎上为首的男人，“好了好了，既然林哥的事情办完了，那我们就快走吧，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为首的人不屑地咒骂了一声，“你们一个老子不管儿子，一个儿子不管老子，还真是他妈的好笑。”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陈烬吐了一口血，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胡乱在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艰难地找到黎偌的联系人界面发了一条短信。
“我不想来看你比赛了，不要等我，比完了自己回家。”
他发完短信就打了个车去美术馆，“用最快的速度到。”
司机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脸上带着的几道伤口还在淌着血，看起来有些渗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他也没问什么就用最大的码速开去美术馆。
陈烬没敢进去，他怕小姑娘看见他一身的伤。
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看着台上那个认真画画的小姑娘。
虽然隔得远，但是他还是能一眼就找到她。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针织毛衣，皮肤雪白，轻轻皱着的眉头看起来有些不开心，但仍然能感受到她画画时的认真专注。
“对不起。”他在台下无声默念，暗哑的嗓音克制着体内热潮的涌动。
因为他来的迟，没过一会儿比赛就结束了。
小姑娘一下了场就在人群中望来望去，似乎在找什么。
小黎偌打开手机，看到最新的那条消息，不自觉地努起了嘴，“明明说好了要来陪我的，小气鬼，明天不想理你了。”
陈烬隔得很远，却也能感受到姑娘的失落，他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说好了不让小姑娘难过的，可是现在让她难过的罪魁祸首却是他。
或许，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他好喜欢她啊，要命地喜欢。】
黎偌醒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心里空落落的。
她睁开朦胧的眼，“大笨蛋，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舍得来梦里看看我了吗？”
她记得当时她还因为陈烬没有去看她的比赛还难过了好久，很多天都没有理他，可是刚才那个梦，似乎在冥冥之中告诉了她真相。
她的心脏狂跳，世界上有很多科学也解释不了的事，她也不想去深究，“笨蛋阿烬，我要知道你当初为我做的事还需要通过一个梦吗？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不来看我的，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还害我好几天都没有理你，也是，你从来都不会告诉我你为我做了多少。”
女人颤抖着肩膀微微抽泣起来，豆大的泪珠在双颊上肆意滚落。
【要写遗憾就应该去写雪地里的诗。】
【天空中在飘着滂沱大雨，我的眼也在为你下雨，但是我的心里一直在为你撑伞。】
【两个世界的人我也想超越时空去爱你。——黎偌】
——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