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问你爱我吗
黎偌去公司里忙了一会儿工作，她抽空给林琳回了个电话，不出预料挨了一顿骂。
今天客户有些多，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湘湘已经被林妈带着睡下，不见闻言戾的踪影。
黎偌没觉得奇怪，毕竟闻言戾不回这儿是常事，他在外面的房产很多，只是湘湘来了这里之后他才回的勤些。
“滴————”
她正这样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黎偌赶忙开门，只见林裴先从车上下来给闻言戾开门。
男人鼻梁高挺，紧闭的薄唇颜色很淡，下颚线绷起，半张脸浸染在月色中，带着几分狠厉。
若不仔细看，定看不出他比以往的脸色沉了几分。
靠的近了，黎偌才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林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便点头示意驱车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偌在黑夜中借着昏黄的月光若隐若现地看见林裴眼眶发红，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她没去细究，毕竟她跟林裴也算不上熟悉，甚至连认识都谈不上。
兴许是她看错了吧。
闻言戾有些不满她看向林裴的目光，迈着长腿就向别墅走去，每一步都走的沉稳，压根就看不出这是一个喝醉了的人。
黎偌无奈，只能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闻言戾直接上了二楼，黎偌按照惯例去厨房给他做醒酒汤。
做好之后她推开了闻言戾的房门。
男人半倚在床头，狭眸阖着，眼尾微微上挑，侧脸氤氲在阴影之中，棱角分明。
头发湿哒哒的带着雾气，换上了居家的真丝睡衣，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显然是刚洗了澡。
“把醒酒汤喝了再睡，不然会头疼的。”黎偌的语气很轻，像是踩着棉花，温柔地像是在哄小朋友。
男人听见她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眼窝深邃，寡淡的眼底幽光闪烁，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黎偌尽量地忽略这渗人的眼神，她端着醒酒汤坐在男人的身旁。用勺子轻轻地搅，时不时吹一吹，女人温柔的眉眼落入了闻言戾的眼底。
见温度差不多了，她舀了一勺递在了闻言戾的嘴边，男人顺势喝下。
以闻言戾的配合程度，一碗醒酒汤很快就见了底。
她将碗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然后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
手指穿过柔软的发梢，吹风机“嗡嗡”的响声打破了空气的静谧，纤长的手指不时碰到男人的耳垂、后颈。
感受着黎偌指间的暖意，闻言戾忽然抬头，床头灯微弱的光照着他的侧脸，眉骨硬朗，眼尾猩红，凤眼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对上，细微的气氛在两人的沉默之中蔓延开来。
“你爱我吗？”
男人声音暗哑，带着金属器物一般的死气。但他的语气不同于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似乎只是简单的、真诚的发问。
虽然声音极小，但黎偌从他的口型中不难辨认这句话。
她穿过发丝的手一顿，有些发怔。清秀的眉微微蹙起，眼中氤氲着泛起涟漪的秋水，带着些许迷茫。
看着男人的脸，她恍惚了几瞬，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拉到了另一个时空。
阿烬……她在心里无声呐喊。
黎偌将唇咬得泛红，无名指上的红痣又开始刺疼起来，轻微的痛感将她的思绪拉回。
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
黎偌几乎没再停留一瞬，只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就飞快地跑了出去，“砰”的甩门声不见往日的半分温柔。
女人的嗓音沙哑，带着微不可察的哭音与颤抖。
闻言戾自嘲地勾唇笑了笑笑，不羁的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并不面善的皮囊有着病态的狠厉，仿佛黑夜中匍匐前进的野兽。
烟尾猩红的光在右手的指节间跳跃，烫到了也似乎没有知觉。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附上跳动的心脏——疼，很疼，仿佛这儿缺了一角。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他原本以为她是爱他的，黎偌那样的女人，不图钱财与名利，受这么多流言蜚语也甘愿留在他的身边。
不是爱，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答案了。
他是有些能洞察人心的手段，可唯独黎偌，后来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就像刚才，她对爱不爱他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都闭口不谈。
自从看出她的不对劲以来，他的情绪就仿佛一直被牵着走。
刚开始还能控制，可是后来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完全不能掌控。
小时候那种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这样的被动感让他心底发慌。
任何事情如果脱离了掌控，后果都不敢想象。
一个狠绝无情的生意人，竟然去问一个女人的“爱”，他从不信爱的。
是啊，他从不信爱的。
他信的，只有利益。
只有利益才能留住一切。
只有利益才能掌控人心。
…………
黎偌关上房门之后没开灯，将自己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她缩成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墙角，将头埋在膝盖间，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女人的眼圈泛红，低声地抽泣，一颗一颗滚大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左手轻抚过右手无名指上的红痣，嘴中轻声呢喃，带着浓浓的鼻音，“阿烬，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可惜这一声声的呼唤最终也只是归于黑暗无人回应。
从前的回忆一幕一幕地涌现在眼前——
“这道题，你这样添个辅助线，然后套定理一……”少年干净的嗓音在空荡的教室中回响，纤细的指节在五三的题目上晃动。
小黎偌微微偏头，窗外的阳光恰好照洒在了少年的侧脸上，他微微勾唇，乌黑的睫毛搭在下眼睑，眉眼硬朗带着一股戾气，蓝白色的校服耀眼，他逆着光而来。
此时小黎偌的突然想起了昨天在女生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刚好那天你出现在阳光里，刚好我偏头落入我的眼帘，刚好我的心只为你跳动。
刚好……我遇见你。
她的脸颊一刹红成了蜜桃尖儿，一直定定地盯着少年的侧脸，少年说的题目一字也没进入到她的耳朵里，仿佛被勾了魂儿。
少年见身旁一直没有动静，他微偏头，与女孩的眼神在空气中对上，就连心跳声都渐渐地在两人的对视中节奏一致。
少年原本的戾气野性仿佛在此刻变得柔软，但是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眉眼处还是微微蹩起，有点儿凶。
在少女久久没有离开的目光下，一抹红晕逐渐爬上他的耳根。
配上他眼神间的戾气，倒是别有一番可爱。
暧昧的气氛蔓延了一会儿，少女这才回过神来，微微转头，像是只被抓包的小兔子。
“怎么？一直看着我，你喜欢我？”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听着少年直白的撩拨，小黎偌一时只觉得有些缺氧，砰砰的心跳声都在耳边回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少年就“呵”地轻笑了声，只是那笑并不是真正的笑，看起来反而有些渗人，带着一股讽刺的意味。
“算了，问的不对。”
他的嗓音暗哑，带着点凶巴巴的意味。
但谁也没注意到说出这句话时少年发烫的手心全是汗水，看似平静如湖水的表面下，心脏却砰砰的跳动。
少年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异想天开，他的姑娘那么那么好，那么可爱，而他，肮脏的要命。
又怎么会被她喜欢，又怎么能被她喜欢。
一个是皎洁发光的月，一个是地狱的囚徒，又怎么会彼此喜欢？能遇见已是万幸。
他不该奢求那么多的。
想到这里，少年乌黑的眼眸幽光闪烁，硬朗的眉眼更添了几抹烦躁。
小黎偌没想到少年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她觉得他或许是随口乱问的，或者只是想逗逗她。
况且她也觉得现在还小，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会有很多，以后总会有机会说出口的。
说出那份懵懂的心动。
可惜，后来她再也没有等到少年对他亲口说出少女时期的心动。
谁又能知道一次的错过就是永远呢。
如果，如果她能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她一定会告诉他，她好喜欢好喜欢他。
——“你爱我吗？”
——“你喜欢我？”
少年独有的不可一世与男人磁性沉稳的话语经过两个不同的时空渐渐重叠在一处。
黎偌猩红着眼眶，从前的种种回忆像波涛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阿烬，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她声音哽咽，豆大的泪珠随着话语声的响起落下，眼底一片破碎。
少年几乎不敢奢求的答案就在这时出现，可惜时光无法逆转，他再也不能听到了。
黎偌想起自己刚才在闻言戾面前的失态，果然，她还是没办法放下。
尽管她一次又一次地麻痹自己，可始终无法欺骗自己。
她抚上无名指上的红痣，渐渐阖了眼。
【地狱的囚徒又怎能企图与神狂欢。——C】
【万年冰山又怎么会感受到火山的炽热。——闻言戾】
【永远不要相信时间会给你很多次机会，一次错过些许就是永远，岁月很短，大胆点生活。——黎偌】
【年少时的心动，就是你转头看我时我也刚好在看你。——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