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输给当年的苏大小姐
黎偌将画拿给助理之后，闻言戾那边来接她的人也到了。
闻言戾没来，是他的助理。
闻言戾身边的人她基本上都没怎么见过，但这个倒是算得上眼熟，想来应该是他的得力助手。
似乎是叫林裴，黎偌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
她到了之后也没见到闻言戾本尊，是林裴带她去了化妆间。
她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面，还未打开，里面的交谈声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这次活动闻总居然带他家里那位出来了，我还真有点好奇这位长什么样。”
另一位轻哼了声，“需要女伴的活动闻总几乎都没带过她，当年的婚礼也是草草地办了，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各行业一把手的人，婚礼都没个圈内人知道，能有多好看。”
“也是，外界传言闻总不过是因为她跟当年的苏大小姐长得有些相像，而且性格软糯好拿捏，爱闻总爱到骨子里，闻总才会跟她结婚。想必，只是个苏大小姐的低配版罢了。”
苏诗情，当年临市的一朵白玫瑰。她高洁出尘，不施粉黛。性子更是温柔善良，不是软弱自卑，而是骨子里带着的修养。
当年的苏大小姐，几乎成了全临市的白月光。
黎偌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迟迟未动。她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可任谁听了这些话都会委屈。
林裴紧皱着眉头，趁她将手拿下来的时候替她开了门。
里面的人见了是林裴，并没有什么愧疚的神色。
只是轻声喊了声，“林助。”
她们打心底觉得林裴是不会替那人出头的，闻总都对那位不闻不问，那位的性子听说也是软弱得紧，更别说林裴了。
林裴的眸底深邃得宛若寒潭，一股寒意隐隐泛起。“乱嚼舌根子是你们应该做的吗？给我滚！”
他的声音带着怒意。
几个化妆师被吓得抖了抖，但还是不死心，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们没犯什么错啊。”
林裴看向门边的女人，似乎是在请意。
几人寻着他的眸光望过去，这才注意到门边还站着个人。
女人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腰间，一袭白色长裙，腰间微束，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肤若凝脂，未施粉黛，淡雅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这样柔若兰花的人，偏偏生了双月牙眼，多了几分高贵。
纵是见惯了娱乐圈女明星跟这些贵族小姐的化妆师，也还是不得不感叹这是个美人胚子。
见黎偌不说话，林裴冷了冷神色，“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几人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连连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几个乱嚼舌根子，是我们没事干，夫人，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们吧。”
闻氏集团如今的地位那是呼风唤雨，如果是被闻氏集团开除了，那职业生涯也基本上是断送了，没有哪个公司会去接手的。
这几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不会不识好歹。
黎偌还是没说话，林裴终究还是换了新的化妆师来。
那几人会对林裴害怕，黎偌不觉得奇怪。林裴在闻氏的地位是众所周知的，他有能力有手段，有胆识也有谋略，比起闻言戾也是不逊色的。他就算是不靠闻氏集团自己单干，也是能混得风生水起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留在闻氏，这就不得而知了。
在闻氏，除了闻言戾以外，可以说林裴算得上是二把手了。
她倒是对林裴今天帮自己出头感到惊讶，她甚至觉得就算是今天闻言戾在这儿他都不一定会帮她。
这次换的化妆师显然是经过了特别提点的，化妆的时候都温温柔柔的，生怕弄疼了她。
礼服设计师让黎偌自己选，她害怕自己挑不好让设计师给自己搭。设计师只是笑，“夫人别怕，您穿什么都您的颜值都撑得起，大胆地选吧。”
虽然是林裴让她对夫人客气些的，但她的夸赞可是实打实的。她之前也听过那些传言，可她不是个爱嚼舌根子的人。今天亲眼见到夫人的美貌，才知道那些传言也真的是传的离谱。
要她说，这幅娇滴滴的温柔样儿，丝毫不输给当年的苏大小姐，甚至是更胜一筹。她身上的柔，似乎是浑然天成，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谁见了不想放在心尖尖上疼啊。
偏偏是她们的闻总，冷漠薄情，手段狠辣，只对苏大小姐一人例外。此后眼里再无别人，苏大小姐走了，他就连后家都找个替代品。
可惜啊，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
在设计师感叹之余，黎偌已经挑好换上了。
原本以为黎偌这样的性格不喜张扬，一定会选素色的。可她竟然选了朱红色的。
黎偌身穿一件朱红色的露肩礼服，她本身就白，这样的朱红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像是画卷里的人似的。
这种张扬的颜色居然未与她身上的淡雅相斥，反而是相互融合，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夫人，我之前就听说了您是位画家，果然画家就连选衣服都是有艺术感的。”设计师从心里感叹。
黎偌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选这套不是凭借她画家的职业本能，而是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喜欢——
＊
因为快要过年了，外婆给少女买了一套红色的棉裙，想着喜庆喜庆。
“我家偌偌就是好看，穿上就跟那电视里的明星似的。”外婆笑得合不拢嘴。
打少女有记忆以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穿这样艳的颜色。
她听外婆说好看，突然想到了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
小黎偌想，她还有外婆，他过年肯定没人陪吧。
过年那天，她把外婆刚蒸出笼热腾腾的饺子装在了饭盒里，还拿了几根烟花棒。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小黎偌来到了护城河边，华灯升起，人头熙熙攘攘，欢声笑语让护城河仿佛有了生命，好不热闹。
“烟花嘞，烟花，一块钱一根嘞。”
“糖葫芦，甜到心坎里的糖葫芦～”
“烤红薯要不要啊，可香可香的红薯昵。”
商贩们都在吆喝着自己的生意。
烟花在黑夜里响得噼里啪啦的，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在桥上放孔明灯。
万家灯火，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的，人人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护城河是云镇上过年的时候最热闹的地方了，大年三十这天聚集在护城河，似乎成了小镇家家人的传统。
小黎偌来这儿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少年。
可是找了一圈，根本就找不到。
最后，小黎偌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她实在是舍不得他一个人过年。
小黎偌伤心地走到了小区楼下，眼帘中却映出了她找遍了的那个身影。
现在已经是深冬，寒风冷冽地吹着。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就这么半倚着电线杆站着。
他的眉眼野性硬朗，但是眼神中却没什么温度，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
少年没察觉到她，还是这么站着，直勾勾地盯着三楼亮光的房间。
小黎偌抬头，那是她的房间，她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灯，外婆睡得早，她怕外婆等一下起来的时候会害怕。
她鼻头一酸，有点想哭。
大年三十他一个人站在她家楼下，天气还这么冷。
小黎偌跑了过去。
少年没想到小姑娘会出现在他眼前，眸子中闪过一抹惊讶。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就这么泪汪汪地看着他。
“谁欺负你了？”少年偏头，有点不敢看她这副模样，他在心底咒骂了一声。
“你。”小黎偌还是这样盯着他，生怕他跑了似的。
“我哪错了我改，成吗？别哭。”少年终于把脑袋偏了过来看向少女，眼里似乎终于有了温度。
他没说他没错，他说的是他改。
“大过年的你怎么在这儿啊。”小黎偌还是没说他哪儿错了，也没有把自己去找他未果的丢人事说出来。
“不知道。”他很快回。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看着所有人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时候，他就想看见她，要了命地想。腿也不听使唤，莫名其妙地就到这儿了。
离得近了，她才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小黎偌拿出饭盒里的饺子，因为太长时间没吃，皮儿都变硬了，“都冷了，等我回去热一下。”
少年这才知道这是给他的，见着女孩要离开，他着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别，我喜欢吃冷的。”
他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在万家团圆，阖家欢乐的时候，一刻也不想。
他的手很冷，像冰块一样，被冻得发白。捏着她的手捏得紧紧的，小黎偌没办法，只好坐在他旁边。
看着他一口吃下一个饺子，面不改色，小黎偌问:“冷了的饺子还好吃不？给我尝尝。”
外婆做好这一笼饺子，她都还没尝过就打包给他带来了，还是她最爱的虾肉玉米馅。
少年刚想换一头筷子给她夹一个，小黎偌一个俯身，直接咬住了他吃过这边夹着的饺子。
这个角度，女孩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长长的睫毛搭在下眼睑，可爱极了。
看着少女咬住他刚才吃过的地方，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脏。”他的女孩那么好，他这样的人，不该染指的。
小黎偌这才意识到自己吃的是人家刚才吃过的那边，脸颊滚滚发烫，她边嚼饺子边反驳，“又……又…没嫌弃你。”
她越嚼越感觉不对，“这饺子怎么是甜的啊！”
一股奇怪的味道蔓上舌尖，“外婆肯定又把糖当成盐放了。”
想到刚才少年吃的面不改色，“好啊，这么难吃你还吃这么香。”
少年低低地笑，笑的肩膀都在抖，“好吃。”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他从前以为食物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工具，但是这一刻，他觉得食物有了温度。
最后，少年真的把一盒又甜又冷的饺子吃的干干净净。
小黎偌都佩服他的味觉。
“你看，好多孔明灯啊！”小黎偌往天上指了指。
半边黑沉沉的天空被孔明灯照亮，似是华灯三千，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也未停。
“别怕，我们也有。”小黎偌这才响起自己带的仙女棒。
她分了一个放在少年的手里，拿出火机点燃，自己再拿了一个点上，四射的火花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小黎偌咯吱咯吱地笑，“许个愿吧，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少年拿着仙女棒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过年真好。
有她，真好。
这一次，活着好像才真的是个动词。
女孩闭上了眼，在认真地祈祷着。她睁开眼的时候笑盈盈地问，月牙眼弯起，“你许的什么愿啊？”
“不告诉你。”少年偏过头。
他只想要她平安顺遂，要是能再贪心点，那他要她陪他生生世世。
“切，不说就不说，我也不告诉你。”
她要他脱离黑暗，平安喜乐，她想让他知道爱有多美好。
“黎偌。”少年开口叫她。
小黎偌转过头来。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个什么东西，往她的头发上一夹，“咔哒”。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上面还带着少年的体温，是个发夹。
这个发夹他从见到的那一刻，就执拗地想要把它戴在小姑娘的头上。
接着，少年的声音响起，干净又坦荡得不可一世，“你穿红裙子，很好看。”
“走了。”
他从见到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小姑娘今天穿了红裙子。
棉裙是毛茸茸的，红色衬的小姑娘白嫩嫩的，那张小脸罩在棉毛上，像是能掐出水来。
话落，他转身就走了。
小黎偌看着他的背影，慵懒随意又带着一股子不可一世的孤傲。他好像一直都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这一刻，她觉得他们是相通的了。
她取下夹子，是一朵红玫瑰。
并不俗气，反而透着一股高级感。
小黎偌紧紧地捏在手心，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她脑海里还在回想刚才那句话——
你穿红裙子，很好看。
看着女孩走进房间把灯关了，少年又倒了回来，还是像刚来那样倚着电线杆站着。
他守了一夜。
在大年三十这天，他在她家楼底下站了一夜。
＊
黎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穿红棉裙的小女孩变成了穿红礼服的女人，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
她是在宴会快要开始前才见到闻言戾的。
对方见到她愣了一下，但随后又神色如常地挽起了她的手。
用着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他说，“红裙子，很适合你。”
语气没什么起伏。
看着这张脸，女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眼前的光影逐渐与回忆里的重合——
“红裙子，很适合你。”
“你穿红裙子，很好看。”
……
她眸光微闪，深邃的眸子里翻腾起几抹微不可察的情愫。
缓过神来，她只是对着他笑了笑。
【他只记得那年，寒风刺骨，他在她家楼下守了一夜。——C】
【他不再孤独了，他有她了。——C】
——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