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爸妈家,回到自己出嫁前的房间,陈然心里有种重拾岁月的感觉,温馨而又慌乱。
这个老房子装满了陈然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的记忆。还是上个世纪的老旧装修,大白墙,老旧的地板,老式的家具。在妈妈的精心打理下,有着一尘不染的洁净。
睡了二十多年的床,上面铺着老式花布的床单,是有段时间年轻人纷纷晒出的粉色牡丹花开富贵的花样,还有橙色缎面贴身那面是纯棉的格子花样的被子。盖在身上有满满的晒太阳般的温暖。
枕巾也是粉色绣花的,用了很多年,有时光的痕迹,却隐约散发着好闻的淡淡茉莉花香的味道。
小胖已经躺在陈然身边睡着了,胖乎乎的小脸,可爱的模样快要把她的心融化掉了。
刚刚和丈夫于雷打完电话。嘴上说着想念彼此,陈然却分明听见电话那端的喧哗热闹,不用说,又是在应酬。
“照顾好自己和儿子,宝。”于雷的嘘寒问暖还是那熟悉的声音,那曾经让她暖到骨子里的声音。
陈然称是,然后匆匆挂断电话,也强迫自己不再被过于浓烈的思念裹挟,把自己的心从叫做想念的网里释放出来,她只是她自己。不是从属于围城关系的附属品,在天地间,她仍然是独立的个体。
不知道从何时起,对丈夫的牵肠挂肚似乎也成了罪。于雷总是说在应酬,总是十二点以后还没回家,电话打过去,除了他不耐烦的声音,就是他身边那几个人男人的嘲讽声。于是,玻璃心的陈然不再半夜醒来打电话给于雷。哪怕一个人失眠到天亮,也好过被电话那头无端的冷嘲热讽。
明明当初也是深爱过的两个人,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步田地。
陈然和于雷是大学校友,于雷比陈然高两届。两人相识于文学社联谊会的一次聚餐活动,于雷对大一新进文学社的陈然一见倾心。
那亦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记得那天晚上,陈然穿着一袭浅藕色连衣裙,又瘦又高的她将这条平淡的连衣裙穿出了清冷的仙气飘飘的感觉,白皙的脸庞不施粉黛,眉清目秀,披肩长发,就是于雷梦中女孩的样子。
于雷制造了无数的偶遇。食堂门口,开水房,自习室,陈然总是和于雷刚刚好的相遇。
本来一向独来独往的陈然开始在不经意间和于雷一起吃饭上自习,下了自习一起逛校门口的夜市。
于雷又高又帅,性格阳光开朗,篮球打得不错,又是校文学社的干事,本来在自己班上也被几个女生芳心暗许,可他偏偏无感。看着舍友都脱离了单身,他坚持寻找真正让他心动的她。
直到遇到陈然,那种无法自控心跳加速的感觉,让于雷确定,陈然就是他想要寻找的另一半。
正式表白是在圣诞节那天晚上,正好那天也是陈然的生日。
于雷精心挑选了一条带着紫色水晶吊坠的项链。晚上两人去吃了牛排,然后回学校,坐在操场旁边的时候,于雷如同变魔术一样从手中拿出那个丝绒首饰盒,把项链给陈然戴上,手指还忍不住颤抖。
陈然看着紫色水晶石的吊坠,轻轻地摩挲着,流露出十分喜欢的样子。微微上扬的唇角,看得于雷心花怒放,越发觉得眼前人美丽动人。
他轻轻地在陈然耳畔说道:“做我女朋友好吗?”
陈然点头,脸上翻涌起害羞的红霞。
于雷轻轻地抱住了陈然,两人都心如鹿撞,陈然没有推开也没有迎合,躺在于雷的肩膀上,她永远记得,那是很踏实的感觉。
陈然觉得心里很甜蜜,眼眶却莫名地濡湿,她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突然那刻就有流星划过。
是谁说过,当流星划过的时候,许下的愿望就一定成真。
陈然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我们的爱到永远。
再睁眼,刹那间划过的流星已然消失。只听见操场另一边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欢呼着什么。
于雷也欢呼起来:“然然,刚刚有流星,有流星呢,你看到了吗?”
陈然点头说:“看到了,我还许愿了呢。”
于雷调皮地问:“是不是许愿我永远爱你?”
陈然羞道:“不告诉你,自己猜。”
于雷把陈然紧紧地拥在怀中,那一刻他十分的用力,就好像想把心爱的人揉碎融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又仿佛稍微一松开,就会弄丢了彼此。
而那一刻的陈然,是真正感觉到了爱与被爱,就这样在冬日的夜色中相拥,时间仿佛静止,又好似化为了永恒。
陈然回忆着两人最初在一起的一幕幕,夜色渐深,而她却无法入寐。
再后来的两年,是两个人热恋的两年。如同天底下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他们也尝尽了所有学生时代的浪漫。
闭上眼,往昔历历在目。
大三的时候,于雷毕业工作了,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小公寓。
平时见不到彼此的他俩只能利用周末一解相思之苦。
一开始周末他俩还下馆子,后来考虑到陈然毕业之后两人要结婚,于雷提议在小公寓里自己做饭。
两人一拍即合。当天就一起去超市采买了锅碗瓢盆,第一顿是于雷做的,番茄鸡蛋打卤面,陈然至今仍然记得那碗面的味道,是真的好吃。
陈然和于雷都是文学爱好者,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向彼此推荐最近看过的好书,是他们最常见的沟通方式。
那段时间,陈然喜欢上了余华的小说,特别是那本著名的《活着》,陈然会为富贵的人生唏嘘感叹。
而于雷会说出类似“存在即合理”这样四两拨千斤的话,将陈然走不出的小说里带来的痛苦感一扫而光。
那年陈然的生日是在于雷的公寓里过的。于雷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陈然爱吃的川菜,水煮鱼、毛血旺、馋嘴牛蛙,不得不承认,短短几个月,于大厨的手艺简直可以开店了。
陈然不喜欢甜食,于雷还是订了一个六寸的水果蛋糕,淡蓝色的公主造型,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当生日蜡烛点亮的时候,陈然默默许愿: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