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宁那里得到准确地址,甘轲扶并没再犹豫,带着孩子直接转去了肯尼亚,那个埋葬了一个,死都无法回到自己家乡的芳魂异域。
一个临海的涯边僻静处,甘轲扶总算找到阿宁所说的墓碑。
“当地人有当地人的规矩,她最终都不是那里的人,我只能想办法在不是很重要的地方买了块地安葬她,好在那里很安静,风水师说也合适,就选在了那里。”
“她喜欢安静,其他什么都不信,只要安静就好。”
所以当一行人来到这个山坡涯边时,发现不只是很安静,景色也很好,而且,正是位于她最喜欢的临崖绝海那里,这里离周围的人烟小镇很远很远,出来一两个偶尔会跑到这里玩的孩子和情侣,估计很少有人到这里。
这碧海蓝天,云卷云舒的,纵然气温略高,给这海风吹的也舒服急了,除了今天的风略有些烈。
总的来说,活时没有得到安宁的人,死了安葬在这样一个地方,她应该是很幸福的吧?
“小扶!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几个小孩扶着头上的帽子,问在前面牵着小蒂儿走的甘轲扶。
罗茵先前的提醒,让甘轲扶不得不在意,所以再带他们出门时,甘轲扶总是将他们伪装的比先前都严实,可明知道危险,还带他们四处乱晃的行为,实在让几个孩子想不通,直到他们面前,背靠大海,面相他们的出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墓碑,上面用并不是太熟练的技术刻着【故友安雯之墓】的碑文,下面还用小字写着这个坟墓主人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
他们似乎明白她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了,虽然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他们想的那个人。
“小扶?”
靠着大海位于悬崖的风比较大,甘轲扶一手牵着小蒂儿一手背着背上的画筒,纵然穿着相当有厚
度的春日风衣围巾,在这样的地方,难免还是给这咧咧海风风吹的有些薄凉起来。
“雯姐!我来看你了,带着你儿子!”
由水土不服引发感冒的昆听到她这样的话,缩在大领蜘蛛侠卫衣里,盖在鸭舌帽下的小脸微微抬起,更加仔细的去看那个并没有任何特色的墓碑,墓碑上,甚至连个照片都没有,除了那两个比较大的【安雯】二字能辨识出墓主外,用肉眼的情况下,根本难以辨识这里是谁的墓地。
甘轲扶在那里站了良久,才回过身,伸手将昆唤过来。
几个小孩都跟着过去,甘轲扶将小蒂儿由璐璐盖文牵着,牵着昆又往墓碑前走了几步,将背上的画给解下来,抽出送给他。
“这是我答应给你的,我所要告诉你的,都在里面。”
昆仰着个小脸,带着不懂,可还是接过,将画展开了。
在第一眼看到那上面的母子图的一瞬间,他带着茫然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仿佛是血脉里的天性,他第一眼就能认出那个抱着小小婴儿的女人,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女人不是那种很张扬的漂亮那种,却有一种,像是镀上了一层,小扶曾经给他们看过的玉的光芒,温润而优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扶说过的……东方女子,所独具的美,谦和温婉。
小扶也曾说过,自己是不具备这种东方女子美的特例,自己都觉得太张扬太率性了,所有东方女子的优良传统都没有,简直是东方女子的耻辱;这两年以来,跟着甘轲扶,单单是在那个女子组织里他就见过不少东方美人。
可那些女人不知道是因为时代的发展,还是生长环境的影响,无论她们单独相处时多下肆无忌惮放松,身上还是有种不亚于男人的凌厉果断的气质的,那是属于这个新时代女性,甚至可以和这个时代的男人较
量的无形气质,小扶所说的那种美,温润而谦和的古典美,还真没从这些女人身上看到过。
今天在这幅画上见过真正的传统东方女子的美,他总算明白,长的并不算丑的小扶,为什么会这么说了,原来,真有女子,美的是这样让人心情愉悦,自然而然的便接受了这种美。
看看旁边的墓碑,又转回画上的女子音容笑貌上,
“这就是,我的妈妈?”
女子衣衫半解,也并不感觉轻浮,发丝松散,也没感觉凌乱不堪,仿佛这是一幅,女子早晨哺育过孩子,正在和孩子眉眼传心,逗弄娇儿的一瞬间,再自然不过的现象,就那样在画者的画笔下,再自然不过的流露出来。
纵然这个年纪的他不懂画,他也是能够看出,这幅画是多么用心画出来的。
小小的心理有点小小的波涛涌动,这就是真正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她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柔美丽,而且……
如果说着画中女子便是他的妈妈的话,在女子怀中,那个握着拳头的小小婴儿,应该就是自己吧?那时候的他好笑,比现在要讨人喜很多,他想,画中的妈妈,是喜欢这样的他的吧?他竟然,曾经这么幸福的躺在妈妈的臂腕里?而不是生来就是被遗弃的?这一刻,他真的相信甘轲扶所说的,他的妈妈是爱他的,绝非什么善意的谎言。
甘轲扶点点头,他立即欣喜若狂。
再看画中的女人,更加感觉亲切和蔼。
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一直想念中的妈妈,虽然不是个真真正正的人,还是在她如今已化作枯骨的坟墓面前,可这已经比他印象中空想,那个没有真正容貌的妈妈要好上许多了,他总算知道,他的妈妈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了,而且,还如此美好。
甘轲扶帮他拿着那副对他来说过大的
画,蹲下来告诉他。
“你妈妈很勇敢,她喜欢上一个谁都不敢接近的人,然后有了你,可也正因为有了你,她才更加勇敢的离开了那个男人。”
昆抬头,看她,似乎是在以那双浓黑中带着点堪蓝的眼睛在询问她,【那为什么她还会将我丢弃】一般。
甘轲扶摇摇头,将画给他收起来装进画筒重新送给他,边道。
“我说过,没有那个女人是会心甘情愿丢弃自己的孩子,除非那是能够威胁到孩子生命,或者更可悲的一些因素,而且你妈妈实际上并没有丢弃你,她一直守着你,只是你不知道。”
“我不明白。”
他说。
“既然她是这么爱我的话,究竟有什么理由让她放弃我?”
甘轲扶按按他的肩。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你妈妈这个人,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我也不想让你这么误会,为你做了那么多的妈妈,你是她所有的心愿,必须比谁都要幸福的活下去。”
昆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似乎还在控诉他知道的不够慰藉他想念妈妈的小小心灵一般,甘轲扶低头,叹气,再次退让。
“好!我告诉你我怎样认识你妈妈的。”
小孩果然脸上立马喜笑颜开,甘轲扶独自在心底向旁边的墓碑主人抱怨。
“大姐!看到了吧?您老找的男人不简单,生的儿子更不简单呢!”
这才多大点儿?就知道采用攻心战略了。
“和你妈妈认识呢,是在我还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吧?呃……应该还算更早。”
甘轲扶寻着记忆说起,过去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以至于准确在那天相遇,她也遗忘的差不多了,只能说个差不多的年纪。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们清姨和陈大头,刚到新西兰没两年,当时因为年纪小,和陈大勇没少在外面做荒唐事,记得一次被一
些黑人小孩追的时候,就撞上你妈妈了,你妈当时还是个刚毕业不久的鲜嫩嫩的大美人,可是她已经怀了你八个月了,当时只要她一个人,我怕她真给撞出个毛病,就和陈大头先将她送到医院。”
时至今日,就算她已经记不起那是在那一天发生的事,她还清晰的记得和这个叫做【安雯】的女人在那天相遇的情形。
当时虽然她手里的零钱也不算多,可是人毕竟是她撞的,勒索了陈勇一起付了医药费,得了医生的答复,确定没啥事之后她才要走,不想,这女人却将她叫住了。
“撞了人这样就想走吗?还是你的责任心只有这个程度?”
女人一口口腔字正的汉语,她在门口讶异回头,本来看这女人用新西兰当地口音和这些医生交流的无阻碍样子,她还以为是在这里生长的华侨后羿呢!这样想来的话,她应该是在国内成长了好一段时间,才在这里养成那么纯正的国外口腔才对吧?
可她该做的已经做完了,被她这样说,即便同为异乡的同胞,她也不得不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有勒索嫌疑了。
“能够国语沟通呀?这就好办了,你说吧!还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哪怕赔钱,看在我们同是异乡客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的条件,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个国外的初中生,就算家人不缺我零用钱,也不可能有你们成年人的零用多,张太大口的话没有,大不了我让你撞回来一下就是。”
女人对于她人小小的,抱着手臂装大人的样子很好笑,笑完便对她沟沟手指头,她想,自己力气大,打架也不弱,就算这女人别有目的,也不怕会搞不定一个孕妇,便大胆的迈着她的小短腿过去了。
女人含笑着将她的手拿起来,放到她手里一卷钱,这倒是将她和一心想要早早离开的陈大勇讶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