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亲爱哒,给你个惊喜,我来川城看你啦!”她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我现在要出发去机场了。嘿嘿,suprise!”
“嗯,那什么时候到站,我去接你?”我抬眼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十点整。
“不用了,我一个人坐公交车就行,大概下午三点吧。你今天有兼职啊,我一个人可以的。”她清甜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我还是悄悄把兼职推了,没告诉她,其实本来我订了明天前往去她所在的苏城的机票,还攒了三年的钱买了婚戒。
没想到她要来,于是我只能把提前一个月订好去苏城的票退了。
我们都是苏城人,同高中。大学我志愿填了川城,现在是异地恋,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彼时都是22岁。我是孤儿,她说如果她父母同意,我们今年就结婚。
她曾对我说过,她其实是无婚主义者,没想到有生之年真的有一个命定之人能让她渴望婚礼。
她说她很幸运,还好遇到了我,还好我们彼此相爱。
两个小时后,她给我发消息来了,我点开语音:“我要上飞机了,不能通话,你好好兼职,我去你的兼职店里找你。”
我回了个【好】,看到她回了我一个【(*/∇\*)】,我对着屏幕笑了又笑,然后就撂下手机去了以往的那家花店。
当然不能听她的啦,我就要去接她,也给她一个suprise。
记得我第一次送花,听了我表姐的意见,给她送的是白玫瑰。她却说她和其他女孩不同,她最喜欢的花是白色曼陀罗,她说白色曼陀罗象征着纯洁的爱情。我买给她过两次,但看完后,尽管她每次都很不舍,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也会同意扔掉。
突然想起来她气呼呼的样子,我忍不住发笑。
我们还有几个小时就要见面了!
因为正常的花店没有,市面上也很少见,我驱车两个小时才到达了那家平时我来买曼陀罗的花店,却和以往来买花看到的不同。
不同于以前的光景,现在破败又老旧的花店映入眼帘。我快步走进店里,幸运也不幸,老板正在在收拾东西。
他看着我,苦涩地笑:“今年生意不景气。我这开了十几年的花店,要转租喽。”
我蹲下来帮他,边整理边问他:“店里还有白色曼陀罗吗?”
他摇摇头,表示很抱歉:“小伙子,你来得晚了,白色曼陀罗昨天我已经低价全部卖出去了。”
没有了?
那我怎么在短时间给她找到白色曼陀罗啊?
花店老板似是想到了什么,呶呶嘴让我往台子那边看。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窗边上是一株花,在狂风中摇曳。
花店老板说这株是黑色曼陀罗,五折都没有人要,如果我想要的话低价拿去。
再找花店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我答应了下来,去附近买了瓶白色色素就要滴入水里染色。
可是就要插下花的时候我犹豫了,她说过她喜欢白色黑色,但就是不喜欢灰色。
黑白相间的过渡总要有灰色,并不是非黑即白。
算了,我放下要插入染色瓶中的黑色曼陀罗。花店老板看我:“不染了?”
“不染了。”我看着这株曼陀罗:“麻烦您快点帮我包起来吧。”
我只顾着快些走,只听见老板说黑色曼陀罗的别名是黑色彼岸花,没听见花语,只随口应了一声。付了钱匆匆赶往机场,生怕飞机早点。
我赶到机场是大约是下午两点一刻。
我坐在接机大厅等待着,甚至百无聊赖地来回渡步。注意到其他人聚焦的目光,我才有所收敛,拿着花又坐回原位,支着手望向飞机出口。
“小伙子,来接女朋友啊!”旁边的一个阿姨突然和我搭话。
我撇撇嘴,她明明是我未婚妻。但我没明说,毕竟我才22,确实也不怪阿姨觉得我来接女朋友。
“是的阿姨。”我正好无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您是来接谁的?”
“我的儿子。”她看起来兴奋不已:“今年是他这八年来第一次回家。”
八年没回家?这么忙吗?
我没问,只说:“那挺好的,今天对您来说一定很重要。”
后半句说的有些小声,她估计没听到就没回话,于是我又陷入了安静状态。我又不好意思再去搭话,于是我还是像原来一样,盯着飞机出站口看。
一直等到四点,也没见她出来。人群开始大面积开始骚动,我也愈发焦急不安。
晚点了吗?
可我也联系不到她,只能一直等待。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她的短信:
【我愿意】
这是一句无厘头的话。我意识到不对,一道女声打破喧嚣,人群集体安静下来,等来的却是飞机失事的消息。
失事?
没有人能想到会失事。
我要发【好】的手僵在那里。
我看见那个等待儿子回家的老人失声痛哭,机场乱作一团,我也晕了过去。
再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看着快空了的吊瓶,我按了按急救铃,一个护士跑过来给我换药。
她说:“你是因为过于紧张加上吸入少量曼陀罗晕过去的,这两天情绪不要有大变动……”
她话还没说完,我一把抓住她:“川航失事联系了吗?”
她摇摇头,推了推我的胳膊,我放手后她说:“这个不能告诉你,你再躺两天,我大后天告诉你。”
这句话似乎在侮辱我的智商。我抱有一丝侥幸的理智打开手机。
坠毁。
我看着手机里飞机直直骤降的画面,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不是还一起结婚的吗?
小骗子。
阿姨给我打来电话,问我看没看到她飞机失事的事情,之后我们聊了很久,才发现这么多年她从未提及的爱意。
她早已说服了她的父母,是带着她的户口本来找我的。
从她母亲的只言片语中,我逐渐勾勒出她的模样。她真的很爱我,甚至还说过“如果能嫁给他,可以不要彩礼”的话。
她从未说过,所以这些事我从来都不清楚。
甚至差一点,我就连她的不清不楚消失的原因都不知道。
在最后的时间里,她选择把短信发给了我,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问阿姨:“您有接受到她的短信吗?”
阿姨回我:“没有,这么紧急的时刻,没人能想到发短信吧。”
是吗?可是我真的收到了她的短信。
我挂了电话后崩溃大哭,这么危急的关头,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冷静地说出这句话的?
对她来说,我是多么重要啊。重要到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她只选了我。
我们都被对方坚定地爱着。
为什么这世界最喜欢看相爱的两个人分离?
明明知道了结局,我却偏偏还要跑一遍遍。
“先生,只有您本人拍摄是无法领取结婚证的。”婚礼登记人一脸愁容地看着我。
我赶紧拉过来阿姨:“她母亲证明可以吗?”
他又摇头:“不行,您别问了,到哪儿没有另一个人都不行。”
谁知我不听劝,在浏览器上国内的所有城市都搜了一遍,全都不行。
于是我不信邪地跑到国外,辗转七个国家,得到的答复都是相同的。
一定要双方在场。
阿姨心疼我,劝我别结了,她说我说不定以后会有比你能喜欢的人,当时候二婚该后悔了。
我没接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天后,我坐在回苏城的火车上叹息。
你听到了吧?又不是我不想,你要是能到场,哪怕只有一分钟,我也第一个就拉着你去办证。
我想了想,觉得不对。
如果她还在,我一定会一直拥抱她,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刻。
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基于我的假设,她回不来了。
之后我老做梦,几乎每次都能梦到她。我时常被惊醒。然后就一个人坐起身想想她,我能想三个小时。
偶尔我和镜子说说话,虽然我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如果你有良心,知道回来看看我,就一定能听到吧。
……
我28岁那年,无意间刷pyq,看着同事的文案怔愣了好久:
【我今生最大的福气都用在了遇见你和爱上你,可能老天也觉得我太有福气了,所以,我不能嫁给你了。】
你当时也曾这样想过吗?
或许是我们俩这辈子的福气太浅了吧。
那我们下辈子的福气总该变好了吧?
我去买了两株曼陀罗,一株白色一株黑色。
那次我去买曼陀罗才知道,黑色曼陀罗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而彼岸花一般生长在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