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十在山坡上呆坐到半夜才回家，到家时阿婆早就睡下了，他轻手轻脚地推着摩托进了院子。
夜深了，院子里很安静，她也不在了。
周十望了眼敞开门的那间屋子，那间他自己的，却给桑澜初住的屋子。那里面空荡荡黑漆漆，不再有女孩儿亮着灯走动的声音。
他没有进浴房洗澡，而是脱了上衣，在井边打了桶水，直接就往自己身上浇去。
井水很冰很凉，山里夏天的晚上也没那么热，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冻着，往身上浇了一桶又一桶井水。
月光下，他高个宽肩窄腰长腿，但背却微驼着也很薄，是瘦的，瘦得就如桑澜初那样认为，他是不是永远都没吃饱。
最后一桶井水浇下，他抓着木桶的手背青筋直凸，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周十头发和身体都没擦，就这样湿哒哒的进屋躺下。枕头上似乎还有她头发上的香味，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脚一勾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
第二天早上，周十果然起晚了。
阿婆已经做好了早饭干了些活，发现周十和桑澜初的屋门关着，两个人居然都没起床，她有些奇怪了。
她先去敲东屋的门，“小十，起床了。”
敲了几声，屋里却没人回应她，阿婆心里狐疑着开了门，“小十...”
门一打开，房间里哪有周十的人影，被子还叠得好好的放在床上呢。
阿婆更加奇怪了，院子里摩托车是在的啊，她昨晚隐约听见周十回来的声音了，这会儿怎么没人呢？
她揣着疑问又去敲了周十自己的那间屋，“小初啊，你在吗？”
又是敲了几下门，同样的也没回应。阿婆皱起了眉，拧了下门把手，发现里面没锁，于是打开了门。
床上躺着个人，只是整个人都在被子里头，阿婆走过去拉下被子，刚想喊一句“小初”，却发现躺着的人居然是周十。
她拍拍周十的肩，“小十，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碰到他的身体，就觉得他身上很烫，阿婆赶紧摸上他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阿婆忙用力推他，“小十！你发烧了啊，快起来！”
周十翻了个身，闭着眼手搁在额头上，声音都变了瓮声瓮气的，“阿婆，我没事。”
“还没事呐？”阿婆打了下他的胳膊，“快起来去村长家给你看看。”
木村的村长以前是县里的医生，退休了经常给村里的人看看小病什么的。
周十把被子拉到头顶，“阿婆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阿婆推了他几下，他也不动更不吱声了，阿婆知道他脾气倔起来是真不听的，就由了他，“那你睡会儿吧，我去找找家里有没有感冒药。”
阿婆替他关上门，出来时才想起来，“这屋里也没小初的人啊？小初上哪儿去了？”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想着等周十起来了再问他。
周十这一觉一直睡到了隔天中午，中间阿婆喊过他起来吃晚饭，他也没吭声。或许是大夏天蒙着被子睡了一觉的缘故，中午他醒来时，感觉自己好多了。
他随便穿了件衣服下了床，阿婆正好过来喊他吃饭，“你还知道起来啊？饿傻了吧？快去洗个脸吃饭！”
简单的两个菜，周十吃得挺香，阿婆看他吃得比平时快，神情却好像在游离，她装作不经意问：“小初回家了？”
嚼着饭的周十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嗯。”之后又继续扒饭。
“阿婆，我吃完了，碗待会儿我来洗。”他放下碗筷，起身又回了房间。
老人家的人眼睛毒得很，她对着周十背影说道：“回去了就好，咱们这个地方也不是她该来的。”
周十身形一顿，接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会儿。没过半小时他又出来了，背对着阿婆摆弄他的摩托车，“阿婆，我有事出去一趟。”
阿婆刚想问他去哪里呢，他就发动了摩托出了家门。
“狗脾气，也不知道像谁呢。”阿婆念叨了一句，摇了摇头。
...
桑澜初说不想看见萧煜和桑妍，就真的不见他们两个。
头天晚上算是和萧煜有点不愉快，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搭理他，他跟她说话，她就跟没听见似的，吃了饭就回旅馆待着，也不提回京北的事儿。
第三天的时候萧煜来敲门喊她下来去吃午饭，她居然连门都不开了。
萧煜背靠在她门上，长腿交叉站着，反手敲了几下门，还带着笑问：“你真不饿啊？你要是饿瘦了，我怎么向綦姨交代？”
桑澜初不搭话，也不接他的电话，也随他敲门。
萧煜撩了下额发，扯了下唇，像是拿她没办法一样妥协道：“行，姑奶奶，我给您买了送上来。”
门口脚步声没了，桑澜初才轻微地扬了下眉。
到了楼下，桑妍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萧煜出来，她咬了下唇小声问：“澜初她在生我的气吧？”
萧煜一摆手，“跟你没关系，她这是在和我赌气呢。”
“走吧，去吃点儿东西。”他边走边道。
桑妍笑了一下，跟上他的步子。
周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镇上，更没带什么东西出来卖，好像自己就是来随便逛逛的一样。
不知不觉摩托车开到了和桑澜初两天前分开的地方，他抬头眼睛扫了一下街上，却是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人。
心里又像被什么揪了一样，周十站在路边抽起了烟。他这回抽得很凶，一直吞云吐雾的，往旁边的垃圾桶里已经扔了几个烟蒂了。
正吐着烟呢，随意那么一瞥，却见前头路上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女生打扮俏丽，一看就知道来自大城市，她时不时还抬头望向身边的男生，目含娇羞。
周十认出了萧煜，旁边的女生却不是桑澜初。他脑子里闪过萧煜前天跟他说的话，那他现在应该和桑澜初在一块儿，或者一起回了京北，而不是和别的女孩逛街。
周十狠吸了一口烟，随后把烟夹在手上，径直走向萧煜。
萧煜正侧着头和桑妍说着话呢，转过头来时，面前就多了一个人。抬眼看去，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周十。
没等萧煜先开口，周十的眼直盯着他，语气里带着点儿质问，甚至有一丝阴鸷。
“桑澜初呢？她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