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野坟场回东安刑侦支队的路有些曲折,几人走的是与来时不同的另一条路。
其实不管哪条路都很曲折,毕竟一个简直称得上是荒郊野外,另一个虽然不在闹市,但好歹也是个前能着村后能着店的地方。
是以无论来时还是现在离开,路程都是九曲十八弯,晃的就连丁意都在中途放下了电脑。
她闭了一会儿眼睛,刚感到稍有缓解,就在一阵急刹中睁开了眼睛。
她条件反射性的先看向了陈起澜,却见陈起澜的目光正粘在前方的马路上。
这里还没到市里,但距离中午大家那番遭遇附近的派出所倒是很近的。
前方,几个男人不知从哪里路口窜出来的,正晃晃悠悠的过马路。
其中一人透过前车窗看见陈起澜和丁意,还拍了拍身旁的同伴。
随后,几人嬉笑着看过来,嘴里还说着什么,尽管隔着几米远,也能看出尽是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陈起澜盯视着那几个人,直到他们慢悠悠地穿过马路离开。
他有一点明白丁意的意思了。
肖儿在刚刚那一阵急刹车差点把电脑撞断,也抬头迷茫地向前看,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中午那几个打人的杂碎。
他当时在现场听了受害者的描述,又听了丁意的解释,自然清楚的很。
这几个人在那一对小情侣旁边开女孩儿的玩笑,黄腔不断,男孩儿实在听不下去与他们理论,结果话还没说几句就被几人围起来一顿暴打。
这几个人不是被带走了吗?他们亲眼看着人上了警车的。
按照一般流程,这会儿应该还在警局里,怎么会这么快又出来招摇过市?
这里不是陈起澜几人的辖区,无论是刑侦支队还是基层的失职,他们都是不能直接上门质问的。
更何况车里还坐着一个张任。
陈起澜闭上嘴巴没有多说。
他不说,丁意不说,可肖儿却远没有他们那么淡定。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张任来了点兴趣:“哦?你们认识?”
肖儿简单说了说他们中午在小饭馆遇到的事情,却也识趣的没说出“为什么这么快会把他们放出来”这样的话。
张任坐在后座,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不清陈起澜和丁意脸上的表情,却也大概能猜到那两人紧绷的嘴角和不太好的脸色。
他笑了笑。
丁意隐约觉得不太对,这次回来,好像就连以前的同事,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
比如张任。
之前她还觉得,张任是坐上了队长的位置,所以行为习惯和以前有了一些不同。
但现在细细想来,人升官之后性格会发生这么明显的变化吗?尤其是……参照张任以前的那个性格。
张任以前有点像现在的白旭阳。
丁意离开新海的时候,白旭阳刚来了不到一个星期,所以她对白旭阳并没有很了解。
只觉得一副胆小的样子,甚至说话都很小声,生怕打扰了谁一样。
当时她还想,这简直就是张任的翻版,两个人是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亲兄弟也说不定。
现在的白旭阳还是那个白旭阳,但张任好像已经不是那个张任了。
丁意抬头看向后视镜,却正好与后座的张任对视。
她假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重新看向了窗外。
却听张任忽然开口道:“你们不觉得那几个人很不顺眼吗?”
陈起澜回答道:“这里不是我们的辖区,这件事我们也无法负责。”
张任又说到:“我还以为你们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陈起澜的声音镇定又沉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前提是能力。”
丁意听见张任轻轻叹气的声音。
“你可以相信一下自己的能力,万一,我说万一呢?”
陈起澜不再搭话,丁意和肖儿也不说话,车内一时寂静非常。
先沉不住气的还是张任。
“我有办法找到你们要找的人。”
陈起澜看了看后视镜,白旭阳那辆车还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不知道被落下了多远。
他当即靠右停车,才回头问道:“什么办法?”
张任又露出了那种丁意不熟悉的笑容。
“说实话,你们要找人我一定是配合的,但这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一团乱麻,垃圾、畜生也能安然无恙的不需要付出丝毫代价的做出随便的、伤害别人的事,在这样的地方,我要怎么配合你们呢?又能怎么配合呢?就算我认真做了,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丁意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完全不认识的人。
“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张任的视线在车上人的身上逡巡,最终回到了车辆前方已经离开的那几个男人身上。
“帮助我,肃清这里。”
这是丁意想象之中的回答,但她却又不能相信自己的想象竟然成了真。
她在东安的三年,自以为已经明白了这里的人。
哪里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连她自己,也都随同这里变得冷漠了许多。
何况是张任,那个在她看来好像一直懦懦弱弱、龟缩在别人身后的张任。
张任咧嘴朝她笑了笑,忽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我这个队长的位置,花钱买来的。”
丁意愣一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看向陈起澜。
却见陈起澜也一副惊讶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张任忽然“自爆”的用意。
张任眨眨眼睛又补充道:“我什么都没有,偏偏最多的就是钱,只是有点可惜,只能买到小队长这里了。”
陈起澜黑着脸:“你知道这个位置要想靠自己的努力得到需要付出什么样的那努力吗?”
张任毫无畏惧:“不知道,我是买的。”
陈起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