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刚刚走出房间,就接到了陈起澜的电话。
“你去找魏刚那顶帽子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白色的纸袋,能装衣服的,应该不会太小。”
小张微愣,迅速回想起角落里凌乱的垃圾桶。
“有,就挨着那个帽子,一眼就能看见。”
电话那头的陈起澜语速加快:“那个纸袋很可能是嫌疑人扔掉的,送去物证科,看看能不能提出指纹来,小心点儿。”
小张嗯了一声,转弯走进电梯。
“队长,我跟的这个进电梯的好像有点问题。”
陈起澜呼吸一滞:“他的侧脸有痣吗?”
小张习惯性的摇了摇头,才意识到陈起澜看不见。
“没有,你们那边的进展怎么样,嫌疑人脸上有颗痣?”
陈起澜:“嗯,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说是看见他的脸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小张按下一楼。
“这人叫陶文轩,我觉得有点奇怪,他说自己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了,穿的睡衣和拖鞋都是自己的,但我出来之前借用了一下他的卫生间,里边虽然干净整洁,个人物品却非常少,这有一点矛盾。另外,他没有女朋友,卫生间里也没有化妆用品,垃圾桶里却有一片用过的卸妆棉,就在洗脸巾下面,要不是露出个边来我就错过了。”
陈起澜:“留人盯着,让兄弟们都小心点儿,我们很快回去。”
小张挂断电话,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一楼。
与戴口罩的人擦肩而过时,小张意外的仿佛感到了一丝熟悉。
他没在意,稍微加快了步伐。
戴上手套,捡起白色的纸袋,小张习惯性的打开看了一眼。
嗯?
这是什么?
他凑的更近,几乎就要把自己的头也塞进纸袋里。
然后,从里面取出了几根白色的绒毛。
这几乎立刻让他想起了陶文轩的那件白色斗篷。
就在此时,耳机里传来声音,是留在监控室的人。
“九楼的监控黑屏了。”
小张正皱眉,耳机里的声音复又响起,这次是留在九楼的人。
“有个人进了陶文轩的房间,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小张把那几根绒毛放进证物袋。
“看着点儿人什么时候出来,过几分钟……不不,我现在马上上去……”
说话间,他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递给身后的人,大步上了电梯。
913室。
陶文轩看着眼前这张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胸膛不住的起伏。
“你在干什么?你犯法了你不知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一听说这边出事儿我就知道是你!你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呀你?!”
坐在沙发上的人穿着舒适的睡衣,轻轻地耸了耸肩,好似浑然不在乎。
“是我又怎么了,会死吗?无所谓~”
随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好似自己编了个调子,轻轻地哼唱起来:“无所谓啊无所谓~~”
陶文轩端起桌上的水杯,骤然泼在了对面人的脸上。
水杯中的水曾用来招待客人,如今已经凉透,顺着那人的脸颊滴滴地往下滑落,迅速沾湿了睡衣的领口。
那人并不生气,毫不在意地随手拿起旁边的沙发巾,在脸上抹了一把,隐约露出了侧脸靠近耳朵的一颗痣。
陶文轩把手里的水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同时听见了对面的一声嗤笑。
他脸色黑沉:“你在笑什么?”
那人并不回答,只咧着嘴看他。
“我问你他妈在笑什么?”
“在笑你啊,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们大设计师也有这么歇斯底里的时候啊,我还是头一回听见你说脏话呢?怎么?觉得自己被我连累了?触及到你的利益了?装不下去了?”
说话间,他忽然发笑,笑得喘不上气。
“你看你现在多轻松,把你那层伪善的面具扒了,你不也是一个变态吗?”
变态。
这两个字让陶文轩的情绪骤然爆发,他感到自己的修养在这一瞬间好像被扔进了垃圾回收站。
他一把拽住沙发上那人的领口。
“变态?什么是变态?我做过什么吗?你又都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啊陶文哲,咱们的兄弟情分就到这儿了!你爱他妈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还有你干的那些烂事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若是小张在这儿,必定会露出个蒙圈的表情。
略显狼狈的陶文哲看着自己近在咫尺的暴怒的哥哥,突然哼起了一首歌谣。
陶文轩拽着弟弟领口的手一僵,随后,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陶文哲,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你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拿这个来利用我帮你擦屁股,没用了,从今往后,我什么都不会帮你,另外,我建议你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
陶文哲一脸出乎意料的表情,审视着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片刻后,他又笑出了声。
“对对对,陶文轩,我的确是没什么长进,我看你倒是有一点儿,我真的是非常欣慰。”
话音一转,他继续说道:“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陶文轩皱眉,心中不好的预感似要成真,他语气冷硬:“你什么意思?”
陶文哲不答反问:“你不如猜猜,你进来之前,谁还来过这间屋子?”
陶文轩后知后觉,看向桌子上的两个水杯,他刚才还拿着其中一杯泼在了陶文哲的脸上。
他看向满脸兴味的陶文哲,那张与自己几乎相同的脸此时看来竟像是个恶魔,朝他露出了撒旦的微笑。
陶文哲见他不说话,只好自己回答了问题。
“两个可爱的小警察呀哥,他们要我的证件,怎么办呢,我没带呀,所以我只能……把我亲爱的哥哥——你的证件给他看了,他还夸你长得年轻呢,哎,真是可惜啊,你没听到……”
陶文哲眼神阴翳,他缓缓开口:“你得和我站在同一条船上了,我们是亲兄弟,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们血脉相连。”
陶文轩的大脑一阵刺痛,他的精神恍惚了一瞬,然后勉强镇定下来。
“不,不会的,只要我如实的说清楚事情的始末,只要他们稍微一调查,就会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去了哪个偏远的村子采风?你不是从小到大都很聪明吗?怎么糊涂了?村子的消息你从哪里知道的?嗯?”
陶文轩:“你……是你把那本杂志放在我的桌子上的?”
陶文哲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再想一想,你还记得自己来回的路线吗?为什么你跟着导航却也一直在各个没有监控的村子里来回穿梭呢?”
陶文轩眼中逐渐漫上红血丝。
“是你……”
“是我……都是我……”
陶文哲满意地看着自己哥哥近乎跌坐在地上,慢悠悠地起身。
“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你怎么就明白不过来呢?”
陶文轩的手心被放上了一杯热水,烫得他掌心发麻,他垂眸与杯中自己的倒影两两相望,忽然想到了什么,正欲开口,却又被陶文哲的话堵了回去。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站在我这边就好了,我就是个垃圾、变态,我坦然承认,这有什么?这没什么。那你呢?你敢承认吗?你敢承认自己是个——”
“够了!”
未说完的话被吼声打断。
陶文轩的手微微颤抖,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才端稳了手中的杯子。
深吸一口气,他颓丧的从地上站起身来,脱掉自己进屋后一直没能脱掉的长风衣,胡乱的扔到床边,随后自己也坐上去。
“说说吧,你是怎么做的?”
陶文哲终于露出了一个状似真心的笑容。
“其实很简单,我——”
话题刚开始就被打断了。
陶文轩听着门口传来的敲门声,看了看自己形容狼狈,头发还微湿的弟弟,迅速起身,收拾屋子里的狼藉。
门外。
小张把耳朵贴在门上,几分钟的时间在心里吐槽了一万遍。
什么破酒店,怎么隔音这么好?
隐隐约约的好像是有两个声音,这是在吵架?
妈的!不等了!
小张低头,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防弹衣,然后宽慰了自己几句。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无人应答。
小张抬起的手正准备继续敲,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眼前的陶文轩俨然已经换了一副装扮,正面带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张打量眼前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微妙的不适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您这是要出门?”
陶文轩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好似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哦,正打算去附近的商场转一转。”
小张眼珠微动:“凶手还没抓到,附近这两天还比较危险,还是建议您少出门。”
陶文轩笑笑:“谢谢,我会注意的”,紧接着再次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张的表情稍微严肃:“这一层的监控系统忽然出现了问题,为了避免嫌疑犯潜入发生事故,我们需要做一个常规排查,得麻烦您配合一下了。”
陶文轩略微迟疑,让开了门,任由几位警员在屋子转来转去。
小张一只手放在口袋里,轻轻撵着手指缓解紧张。
“对了,你和什么人吵架了吗?”
看见陶文轩投来奇怪的目光,他只能睁着眼说瞎话:“别误会,这儿的隔音不太好,这层住了个上网课的学生,说是你们这边吵架的声音太大了,报到前台去了,我正好在,这不顺便帮他们说一声。”
陶文轩尴尬的笑笑:“和同事吵了几句,以后会注意的,不好意思。”
说话间,里边的几位兄弟已经把不算太大的房间转了个全乎。
走在最后面的稍微摇了摇头,小张脸色微变。
他最后环视一遍913。
目光掠过衣柜,目光微顿。
小张看向被衣柜夹住的衣摆,大步走过去,语带笑意:“这衣服怎么没放好,还让柜子夹着……”
话说到这儿,他猛地拉开柜门。
一件灰色大衣躺在冰冷的柜子一角,无言的与小张对视。
陶文轩皱眉,似乎是对几位警官是否懂得礼貌这个问题产生了怀疑,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小张缓缓合上柜门,挪动步伐往外走:“不好意思,在家干活干习惯了,一时手快,别介意……不过你那衣服看着倒是挺贵的,下回记得放好……”
陶文轩没再说话,很快关上门,消失在小张几人的视线中。
小张边往电梯的方向走,边朝着身边的老七问道:“你觉不觉得他和咱们上一次来的时候感觉有点不一样?”
老七就是上次和他一起,陶文轩二十岁证件的见证人。
“哪里不一样?”
小张摇摇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就是感觉这次的陶文轩没有上次的那个温柔。”
老七:“上回是走访目击证人,这回又搜人家的屋子又翻人家的衣柜,不给好脸色也很正常。”
小张思索了一下:“你说的也对,但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对了,你们认真搜了没有,一个大活人进去了怎么会没了?”
老七无奈:“真的没有,我们连浴缸、床底下都看了,根本没人,你不是最后也看了衣柜吗?”
小张步伐稍顿:“衣柜……衣柜……他的衣柜里非常整齐,为什么角落里会仓促的放着一件风衣呢……倒像是急着扔进去的……”
向前走的步伐停在电梯口,老七已经按下了电梯。
一个身影在小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看向老七:“陶文轩的资料呢?肖哥发过来没有?”
老七手忙脚乱的翻找起手机来。
另一边,肖儿被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送姜胜去一个经济连锁的旅馆,然后给他开一间房,看着他直到和他的爸妈碰面,最好是准备好对家长也进行一番思想教育。
陈起澜已经带着丁意和周晓可往小张那边赶。
肖儿把刚找出来的陶文轩的资料发出去,看了看身边看着手机一边哈哈笑一边喝快乐水的姜胜,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为什么我要留下来做保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