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为着子晟和少商的婚事,崔佑将军忙前忙后,人清瘦不少。作为男方的“叔父”兼主婚人,他受文帝的委托,按照“六礼”的仪程,先是遣人给程家送去达金二百斤的聘礼,后又找人占卜,择定吉日,再派人到女家通告日期。程老太太看着摆满院子的聘礼,手里握着礼单,高兴得嘴巴合不上,逢人就说:“我孙女真是寻了门好亲事,孙婿是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为人勇武又多金,对我孙女少商钟情不二,对我又极为尊重,我这辈子算是也没白活了!”
骅县因为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到处张灯结彩,贴满了大红喜字和婚联,程家人和黑甲卫向各处亲友遍发邀贴,采买婚仪物品。阿飞忍不住感叹:“真是比打仗还累啊!”谁知阿起当头给了他一拳:“又想挨军棍了不是!”阿飞立刻捂住了嘴巴。这时候,子晟走了出来,他身着月白的长衫,外罩一件翡翠绿的长袍,俊眉星目、神采奕奕。这几月,战事初平、家园重建,他和少商一起帮助骅县人民重修殿宇、房舍,又上奏朝廷、外调补给,虽然劳累异常,但欣喜满怀,能和爱人并肩战斗、开拓天地,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近来,因为要举办婚礼,他和少商已经好几日没见面了,心中甚是想念,但是在黑甲卫面前,这位向来寡言冷面的少年将军依旧一副严肃模样。
“阿飞阿起,你们从程家那边看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确保无一疏漏。”他说。“是,少主公!”飞、起兄弟接到命令,转身就要出门。这时候,阿飞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问道:“少主公,还有什么话带给少女君吗?”一句话正说到了子晟的心坎上,可子晟又不好表露什么,只张着那对星目狠狠斜觑了他一眼,阿起赶紧拉了拉阿飞的衣角,退出门去。众人走后,子晟忍不住地嘴角上扬,心中念道:“这个阿飞,还挺懂人心思!”借着打探之名,关心一下少商的状态,他心里也可安定些。虽然身经百战、老成持重,可是面对迎娶少商这件事,子晟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紧张异常,他端坐堂前,望着满屋的华彩,眼前浮现出这五年的分离和沙场征战,百感交集。突听外面传来一声:报——
子晟正沉浸在浮想中,一声来报打断了他的思绪。“何事?”他厉声问到。“都城来报,大婚之日,帝后二人要来参加婚仪,请少主公做好准备,迎接圣驾。”这个消息倒是在他预料之中,文帝虽然对他和少商在骅县成婚甚是气氛,但是作为“义父”,文帝是一定会赶来的,无论是看在他与霍兄的情谊,还是从小看着子晟长大的情分,亦或是他和子晟之间的君臣之情。他又命人收拾出几间屋子,置办了一些家具和器皿,骅县不比都城,一切用度只能从简。但是他心中料定,帝后一直崇尚节俭,不会嫌弃这些,便心中安然了。
不一会儿,飞、起二人从程家处赶来,报告了程家那边的情况:“一切已布置妥帖,程将军夫妇甚是欣慰,直夸未来女婿思虑周全,且这些仪程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他们的女儿终身有靠,这就足够了!”子晟听到这些,眉心舒展,喜不自胜。又想问少商的情形,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好开口。阿飞看出了将军的脸色,就厚着脸皮继续回道:“少女君一切安好,让我告诉少主公,这几日好好休息,在婚典当日能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子晟。”说到“子晟”二字,阿飞不免胆怯磕巴,面露难色。子晟低下头,想掩盖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喝道:“好了好了,你们下去吧,我知道了。”
又过了一日,太子快马赶来,先于帝后二人来到骅县子晟的府邸。不愧是子晟从小到大的“至交”,两人一见面,没有多余的客套,只问子晟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毕竟大婚,你是头一次,我已经娶了太子妃,有些经验倒是可以传授一二。”太子打趣道。子晟顿了顿,毫不客气地说道:“真有一些事情烦请太子殿下帮忙!”“哦?何事?你就直说好了!”
两人一起走向前厅,子晟指着影壁后的一弯流水说:“少商最喜机巧机关,还记得宣皇后寿宴之上,少商亲手布置的高山流水之意吗?我想在婚礼上给少商一个惊喜,请太子帮助寻一些能工巧匠,借着这湾流水和几处山石打造一个水月洞天,哪怕是我们以后不能常住于此,可也将这处府邸留作骅县的书院,请一些儒士来此讲学,也可使风俗淳化、子孙受益。”“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太子拍了拍子晟的肩膀。
很快,两日过去,婚期已到。程家这边,少商的大兄程咏也从军中赶来,三兄弟谋划着要好好“为难”一番妹夫,不能让他轻易跨入府门。程母和莲房一起为少商梳妆打扮,镜子前她凤冠霞帔,唇若丹霞、肤如凝脂,程母忍不住眼眶含泪,“阿母,说好了不伤心的!”少商说。这时,外面礼乐齐鸣,只听见——
话说少商正在梳妆,只听外面鸣炮奏乐,她知道迎亲的队伍到了,心中突突跳起来,虽然她自言粗鄙不堪、不服管束,可是想到即将嫁为人妇,也是心中紧张。在婚前一夜,她和二嫂,也就是萋萋阿姊秉烛夜谈,已经被科普了新婚的各个事项,她面红耳赤地听完了。
“少商妹妹休要紧张,事事有霍将军给你撑着呢!”萋萋阿嫂端着一杯暖酒走到少商面前,“喝下这杯暖酒壮壮胆!”她笑着说。少商接过,一饮而尽。
门外一阵喧哗,有人大喊:霍将军到咯!此时,子晟正带着黑甲卫被程家男子拦在门外。
大兄是白鹿山有名的才子,他想要出题考考妹夫。子晟向身旁的黑甲卫使了个眼色,黑甲卫大力推开众人,子晟乘机跨进府门,健步如飞,一下子就闯入内宅。
程府堂前,一对新人拜别父母,程母和大母泪眼婆娑,程父也笑中含泪。子晟见状,再次作揖:
“请大母、阿父阿母放心,我定会护佑少商,不让她受半点委屈。”顷刻,新人登车,炮鼓齐鸣,骅县主街十里红妆,好不热闹。
及至子晟府邸,在侍者的陪伴下,新婿新妇缓缓步入婚仪现场。侍者唱念颂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负责主礼的崔佑将军身着直裾,手捧卷轴,悠扬地吟诵着赞辞。文帝和越皇后坐长者位,目中含笑望着这对新人。
子晟和少商对面正坐,透过薄薄的一层红纱,子晟看到面若桃花的新妇,正在紧张地咬嘴唇呢,这让他不禁心神摇曳,宠溺地揉搓着她的小手。接收到“信号”,少商也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视的一刹那柔情满溢、笑颜绽放。文帝和越后看到这一幕,也相视而笑、不言自明。
“请新人饮合jin酒,从此以后相濡以沫、永结为好!”侍者言道。礼毕,在众人的推搡下,新妇被送入洞房,新郎则被一众宾客挟走欢饮去了。
少商在侍者的陪伴下,来到新房,只见满眼的琉璃灯盏,还有几处颇具新意的布置,少商想去探究一番,但想到今日新婚,不能随便越礼,便清了清嗓子,对身旁的侍者说:“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唤你们的!”“是,那少女君安坐,我等在门外奉候!”侍者退出,少商自然地溜下床榻,走向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