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妧瞥着她,眉头微挑,“怎么了?”
巧巧低下头,犹豫着出声,“娘娘,您和千岁爷……被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每次谢长临来,高兴的是江妧,害怕的可是巧巧。
江文山的警告犹如在耳,她每想一次都觉得自己小命难保。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娘娘,却见她眼神无焦距的落在某处,许久才低叹了一声,“迟早是要知道的。”
说完,安抚的拍了拍巧巧的脑袋,笑开,“放心吧,本宫小命没了你的都得在。”
巧巧娇嗔的跺了跺脚,有些急眼了,“娘娘!您这话说的,真有那么一天,奴婢定要死在娘娘前面!”
江妧噗嗤一下笑出声,边骂边往外走去,“别乌鸦嘴,咱都要好好活着。”
翌日,楚岁安早早带了膳食来找江妧,家里的危机解了,整个人精气神十足,兴致勃勃给她介绍着自己新做的菜品。
江妧无精打采的被她从床上拉起来,耷拉着眼皮,“好岁安,你瞧瞧现在什么时辰?”
楚岁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打开食盒,用手扇了扇,香气飘进江妧鼻腔,她总算清醒了些,闻着味儿起身,“哇,好香!”
“这是大漠那边的特色菜,臣妾之前机缘巧合得了菜谱,学着做过,和安楚的口味不大相同,昨夜想起来,今儿一大早臣妾就去御膳房找了食材来做给娘娘尝尝。”
她有些遗憾,“可惜没有当地食材,安楚的辣椒没有那么辣,做出来还是少些味道。”
江妧闻言,顿了顿,“大漠特色菜?”
她连忙起身挨个尝了尝,被辣的直抽抽,但还是抓着楚岁安,要她教自己做。
于是,午膳时谢长临看着桌上多出来的几道大漠菜,眸色幽深。
荣庆上前低声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方才差人送来的,说是娘娘亲手做的。”
大漠菜不同于安楚菜,偏辛辣,每道菜都会裹上辛辣的椒油,色泽发红,却也极其诱人。
谢长临慢条斯理的夹起肉丝尝了尝,思绪百转千回。
他想起儿时初到大漠,吃不惯那边的膳食,被辣的满脸涨红,直喝了好几杯水才缓下,可当时寄人篱下,那户人家见他这样,冷哼着将他推出门,“爱吃吃,不吃滚蛋!”
那天之后,他被关在马窖,两日没能上桌吃饭。
为了不被饿死,年少的他只能被迫学着吃,到后来习惯了,找到其中乐趣,竟还喜欢上了,到安楚这些年,他偶尔也会想起那种被辣到脑子发麻的感觉。
说矫情点,痛并放纵着?
小皇后送大漠菜来,是何意思?
谢长临神色很淡,挨个尝了尝,熟悉又缺点感觉的味道在口腔炸开,他意味不明的轻哂。
啧。
娘娘哟。
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怕是比想象中的多多了。
……
午膳过后,江妧在院中晒了会儿太阳,又去处理了会儿事务,待闲下来,从谢长临送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中挑了几样,带着去了宁华宫。
婉贵妃见她,眼中露出惊诧。
“你伤可好些了?”江妧问,温和的淡笑。
婉贵妃点头,嘴角勾勒出少许弧度,“已经没事了,谢娘娘挂念。”
江妧坐下,扫了一圈寝宫,“本宫进宫许久,还没见到过小公主呢?”
婉贵妃一顿,笑容也僵住,片刻才低下头道,“梦儿打出生就体弱,没一日不是在养病的,臣妾也不敢带去拜见娘娘,恐过了病气,那般罪过可就大了。”
江妧听出拒绝之意,也不勉强,“小公主才四五月大,本宫也不知她能玩什么,便挑了几样,你闲来无事也可逗着她打发时间。”
“多谢娘娘,娘娘费心了。”
婉贵妃神色缓和了许多。
江妧目光落在她脸上,总觉得此人眉宇间有种化不开的哀愁。
她一向不爱拐弯抹角,好奇便就直言了,“婉贵妃为何看起来,总是不大高兴?”
她一愣,柔声轻笑,“大抵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吧。”
“其实本宫对你,有很多疑问。”江妧直勾勾盯着她,“只是不知道婉贵妃愿不愿解惑。”
婉贵妃抬头,望见她眼中并无恶意,微不可闻的叹气,“娘娘是想问,臣妾与程小将军?”
江妧并不否认,“你为何会替他挡下那一箭?”
“说来话长,简单来说,是臣妾欠他一命。”
话落,她就噤声,不愿深入交谈了,甚至移开了话茬,和江妧说起无关紧要的。
与她聊了半晌,江妧只觉得心头痒痒,要离开前才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那件事,“本宫还有一事特别好奇,婉贵妃与掌印,似乎有些渊源?”
婉贵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江妧尽收眼底,放轻了声音,“他为何会许你后宫除了皇后之位的最高位份呢?”
“娘娘……”婉贵妃神情隐忍,深深低下头,“此事,恕臣妾不能相告。”
她已经做好了江妧会为难她的准备,可等了片刻,面前的人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叮嘱她好生休息,就这么走了。
婉贵妃紧抿着唇,看着江妧离去的背影,眸中再无方才羸弱的模样。
待人消失不见,她像是疯了般跑进寝宫,发泄的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摔到地上,很快满地狼籍。
宫人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婉贵妃大吼了声,“都滚!”
寝殿中便只剩她一人。
许久,她低低的捂着脸哭出声来。
江妧问的两件事,都是她此生深埋心底再难启齿的痛。
她本以为江妧会嘲讽她,会挖苦她,甚至骂她恶心,骂她为了权势竟然不惜和一个阉人搅和在一起。
毕竟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江妧没有。
她明明猜到了,为什么不说呢?!
这样一对比,她更加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见不得光,而她已经不单单是身体肮脏……
曾经的一幕幕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她的哭声愈发哀凄,还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悔。
“是我错了……每一步都走错了……”
女儿的哭声从内殿传来,她回过神,跌跌撞撞跑进去,抱起那个五个月大却仍旧如刚出生婴孩般大小的孩子,哽咽的哄着。
最后手越收越紧,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轻轻贴上婴孩,清泪划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