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临坐在司礼监主位上,扫着下面跪着的女人,神色晦暗不明。
楚岁安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司礼监掌印,却是头一次被他用那阴冷的目光盯着,心里的恐惧顿时上升到了一个极点。
视死如归的嗑了个头,知道这位爷最烦人哭,她极力强忍着哭腔,“千岁爷,楚寺是嫔妾的父亲,他一定不会通敌叛国的,求千岁爷明鉴,还爹爹一个清白!留他一条性命!”
“求?”
那人淡漠启声,“安妃娘娘拿什么求?”
他抬起杯盏,瓷盖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好似无形中一座大山,压在楚岁安心上,令她喘不过气来。
楚岁安破碎的声线在颤,绝望的闭上眼,“可否拿嫔妾的命替父亲的命?”
“咱家要你的命作甚?”
她一噎,话头就这么被堵了回去,来之前想着无论如何,只管磕头求他就好,现下才体会到,被他盯着,连说话都压力巨大,根本没办法哭爹喊娘的求饶。
在她无措之际,那人又说话了。
“楚寺的事,大抵你也不太清楚。”他语气不急不缓,“通敌叛国的罪名,他洗不掉。”
楚岁安顿时绝望,身子一软,有些颓败的瘫跪在地上。
只片刻,她眼神里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冀,不停的磕头,“千岁爷,嫔妾给您做牛做马,或者您有什么要求是楚家能办到的,您都可以提!求求您……”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喃喃,“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一行清泪没忍住从她脸颊滑落。
正当她整个人陷入黑暗之际,谢长临忽然启声。
“听说,皇后娘娘很喜欢吃你做的点心。”
楚岁安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个。
但她下意识小心翼翼的答道,“嫔妾自小爱钻研厨艺,娘娘厚爱,的确赞过几句。”
头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她呆呆的,一双眼睛下意识看向他,却看到他嘴角与刚刚好似判若两人的清冷笑意,很淡,淡的甚至可以忽略。
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忐忑了,她半点都看不透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等了片刻,那人放下茶杯,死气沉沉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也是娘娘贪嘴,为了你的点心还不惜下跪来求过咱家。”
楚岁安:!!!
她眼眶霎时就红了,强忍着哭意低下头,“娘娘……娘娘待嫔妾是极其好的,嫔妾此生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便好生记着。”谢长临说,“你的做牛做马留着给娘娘吧。”
楚岁安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他道,“待哪日娘娘不喜欢你做的点心了,你再来拿你的命换你父亲的命。”
说完,谢长临起身离去。
楚岁安惊诧的愣在原地,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他说的话,还没理解其中意思。
荣庆要离开前看了她一眼,稍走两步上前,低声解释,“千岁爷的意思,只要皇后娘娘不想,您的父亲便不会有事了。”
也是变相的提醒她,以后要好生伺候皇后。
楚岁安喜极而泣,巴不得现在就对着江妧嗑几个头。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江妧的倾心相护?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命都是江妧的。
长乐宫里,江妧刚将信送出去,就看到一路跌跌撞撞向她跑来的楚岁安。
这小白兔活像受了什么大刺激,扑通一下就跪在她脚边,抱着她的腿,声嘶力竭,“娘娘!你就是臣妾的再生父母啊娘娘!”
江妧嘴角抽了抽,眼皮直跳,试图将她拉起来,“你这是作甚?”
楚岁安哽咽着,险些把鼻涕眼泪都曾她衣摆上,“娘娘,臣妾发誓,这辈子给娘娘做牛做马……”
江妧更是一言难尽,“本宫不缺马也不需要牛,快起来,别逼本宫骂你。”
楚岁安委屈巴巴的爬起来,整个往江妧身上贴,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妹妹,是从未有过的黏糊。
桓承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火气瞬间将他燃烧殆尽,“你们两个!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他三步并两步的走进,手指气得直抖,阴鸷又沉重的指着两人,“江妧!你这是明目张胆给朕戴绿帽子啊!”
他看两人呆愣着,还抱着一起,直接伸手把楚岁安扒拉开,“还不快松手!”
楚岁安被吓得连忙行礼,还暗戳戳抹了把湿漉漉的脸。
江妧蹙眉,一阵头疼,“皇上,先前提醒您去看太医治治你这什么燥怒症的,可去看过了?”
桓承手边要是有东西他肯定要砸江妧脸上,但现在只能火冒三丈的指着她,“你再给朕说这个?!”
他快气死了,“你别以为朕给了你几天好脸,你就能为所欲为了!你是皇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妧摸了摸鼻子,仿佛看到了刚进宫时认识的桓承,那个火气旺盛,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少年皇帝。
“臣妾做什么了?”她甚至还想撇撇嘴,“皇上又跑这儿发什么疯?”
楚岁安一直紧张的注意着桓承,但凡他有半点要动手的迹象,她绝对要冲过去替江妧跟他干一架。
好在桓承一直处于无能狂怒的状态,而且看见楚岁安就心情烦躁,气呼呼的走进长乐宫寝殿,给自己抓了几个葡萄吃着泻火。
江妧看了眼寝宫,颇感无奈,走到楚岁安身边,“你爹爹没事了就好,看你这几日操心的,脸都焦了,先回去补个觉吧,咱晚点再说。”
楚岁安没有立马点头,不安的看了眼桓承的方向,“皇上不会对娘娘做什么吧?”
“他敢?”江妧挑眉,捏了捏她的鼻尖,“放心吧,他不会伤害本宫的。”
楚岁安这才点头,咧开嘴,“那臣妾晚点来找娘娘。”
小妮子一步三回头,看得江妧哭笑不得,目送她离开这才进了寝宫。
桓承嘴里塞着葡萄,冷哼了一声,“你的安妃走了?舍得搭理朕了?”
江妧颇有些嫌弃的看他,“你到底是犯什么病?”
她老早就觉得奇怪,这人对楚岁安哪儿来的敌意?
而且老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好像她跟楚岁安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她没开玩笑,真的该找个太医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