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处,有一座别致的小宅院,背靠着大山,前方景致一览无遗,还能远远地看到一片湖泊,风水相当不错。
只是陈靖觉得,这种地方用作祖先的坟地很合适,却不适合活人居住。周围全都是荒郊野岭,实在太偏僻了。
院子里有一名中年妇人正在晾晒衣物,见到苏媚来了,便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过来迎接。
“大小姐来看二少爷了,赶紧进来,奴婢给您沏茶。”妇人热情地说道。
“阿明呢?他身体好些没有?”苏媚紧张地询问。
妇人满脸的笑容骤然消失,一脸悲戚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不仅没有起色,情况还似乎越来越差了。”
苏媚其实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只是怀着一丝希望问一问,得到这个答案,神色有些黯然失落。
缓了缓,苏媚又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霞姨你继续忙,我不口渴,就不用沏茶那么麻烦了。我进去看看阿明。”
“大小姐自便吧!”
苏媚进到宅子里,陈靖也跟随走了进去,在一处向阳的房间中,见到了传说中的苏家二少爷。
那是一名极度消瘦的少年,特别是双手,瘦成了皮包骨,简直像骷髅一般。
二人进来时,苏明正躺在床上看书,一名长相可人的丫鬟侍候在旁,为苏明翻书,苏明眨一眨眼,丫鬟便翻开下一页。
苏媚上次来看望苏明的时候,苏明还勉强能自己翻书,很显然病情进一步加重了。
苏媚看见亲弟弟病成这样,顿时便有些绷不住,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陈靖的手臂,死命抓死命抓,以此发泄心中的悲伤,以免当场哭了出来。
陈靖被苏媚抓得很痛,却也硬生生地忍住,绝不吭一声。
大约在四年前,苏明的身体便开始有点不对劲。
起初是手脚无力,渐渐地便走不了路,随后来便卧床不起,再到后来,连吃饭吞咽都成了问题,只能勉强吃些糊糊苟活。
苏忠康为了儿子遍访名医,甚至托当时还在世的老公爷的情面,请来了告老归田的老御医。
老御医师承医术天下第一的修行宗门‘璇玑城’,是当世有名的神医。
可老御医看过苏明的情况后,直言不讳苏明的怪病乃自娘胎而来,深藏于血脉之中,药石难治,注定无法活到弱冠之年,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无可奈何。
苏忠康随后便因为忧心过度而中风,一夜之间白了头,就像老了十几岁一般。苏媚也是因此不得不扛起责任主持大局。
苏忠康自此便迷信了起来,也是从那时开始跟呜呼大师有所往来。
后来,有一名游方道士路过南安城,苏忠康请道士指点迷津。
道士来之前已打听到老御医的诊断,也不敢打神医的脸,便指点苏忠康把苏明搬到灵气充裕的地方养病,尽量多吸收天地灵气,冀望能够多延续几年生命。
苏忠康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算是灵气充裕,便花了大价钱请道士帮忙看风水,于是便有了这一座半山腰的别院。
陈靖的直觉非常准确,那名道士确实是用寻龙点穴的办法给别院选址的。
苏媚从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知道那道士是骗子,却也不忍心打击老父亲,便没有拆穿道士,默许了此事。
发泄了一通,苏媚的情绪终于平复过来,强行挤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欢声笑语道:“老弟,姐姐来看你了!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老姐……”苏明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转而看向苏媚身后的陈靖,又问:“这位是?”
苏媚回过头看了一眼陈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他是陈靖,姐姐新收的小跟班罢了,你不用在意这个家伙。”
苏明还是朝陈靖递了个眼神,算是向陈靖致意问好,陈靖也赶紧向苏明拱了拱手。
姐弟二人亲切交谈,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苏媚一通嘴地说,苏明默默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下,也只是一些简单短小的句子。
苏明目前的身体情况,说话实在太辛苦了,简单的一句话,仿佛也要费尽全身的力气。
苏媚不愿让弟弟过于操劳,更重要的是,她实在不忍心再见到弟弟这副样子,害怕自己会绷不住,当着苏明面前哭出来。
苏媚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苏明却出乎意料地表示,希望与陈靖单独交谈。
“老姐先出去,我有些话,想跟陈大哥谈一谈。”
“你有什么秘密要跟他谈,居然连姐姐都不能听?”
“我们谈些男孩子的话题,姐姐你还是回避一下吧!”苏明努力抿抿嘴,勉强地笑了一下
苏明很少会说这么长的句子,说的过程非常痛苦。
苏媚不忍心让弟弟再多费唇舌,狐疑地瞥了陈靖一眼,点头答应道:“好吧,姐姐出去,不打扰你们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太劳累。”
“姐,我知道。”
苏媚离开了房间,苏明又朝身旁的丫鬟递了个眼神,丫鬟也退出了房间,还很体贴地为二人关上了门。
房间里,如今就只剩下陈靖和苏明。
苏明率先开口。
“你就是我的未来姐夫?”
陈靖先是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明回道:“自从我生病以来,我姐从来不让别的男人进来看我,就是苏十一也不行,而陈大哥你是第一个。”
陈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想跟我谈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好好待我老姐!她性格虽然有点恶劣,但其实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孩。”
陈靖郑重地点点头,道:“我会的,你放心!”
“有陈大哥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苏明眼神迷离,虚望着远方,继续道:“不瞒你说,我这副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姐,有陈大哥你在,我便再无牵挂,可以安心了。”
陈靖想说些安慰的话,比如‘你一定会早日康复’之类,苏明却不给他机会。
“我累了,陈大哥请回吧!”
“好吧!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喝你姐和我的喜酒。”
“一言为定。”苏明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笑容。
陈靖离开了房间,找到了在屋外乱逛的苏媚。
苏媚见到陈靖,劈头便问:“我弟跟你说了些什么?”
陈靖眼睛不敢直视苏媚,十分心虚地说道:“我们谈了一些男人的话题,大小姐还是不要问了。”
“切!神神秘秘的,哼,你们男人喜欢聊的话题,反正就是那些,不说就不说,本小姐也没兴趣知道。”